江都夢(四)(第2/4頁)

隨著孟聚一路胡吹,車聲轆轆,馬車已進了江都城門。從窗戶裏望出去,暮色深沉,城市和建築都陷入了深沉的夜色中,遠處高樓鏨檐的宮闕輪廓在深紅色的霞光中隱現。孟聚注意到,江都的佛廟很多,遠遠近近,到處都可見佛寺的飛檐和鐘樓。

天色入黑,但街道並不漆黑,街道兩邊的店鋪、酒樓紛紛掛出了燈籠和彩燈招牌,那五花八門的彩燈一盞接著一盞,一直延伸到長街的盡頭。長街上人流稠密,人聲喧囂,馬車不時被行人和貨郎阻礙,不得不緩緩前進。

看著孟聚留意窗外的街景,博陽侯世子徐彥笑說:“孟將軍初至江都,道上風塵仆仆,今晚我們暫就不安排宴席。待將軍安頓下來了,在下倒願做個向導,帶將軍見識一番——咳咳,江都的風土人情才好!”

說到“風土人情”幾個字時候,博陽侯世子加重了讀音,臉上帶著曖昧的笑意,那表情,分明在說“你懂的”——果然不管古今中外,男人之間說起風月韻事,那是拉近彼此關系的不二竅門了。

孟聚仰頭一笑:“久聞江南秦淮風月久矣,吾心亦是久仰。只是初至江南,不得門檻而入。若能得世子引路,固所願也,不敢請矣。”——對於青樓風月之類,孟聚在北國也見識過一些,他對此並不抗拒,但也不沉迷。但到了江南,孟聚明白,自己必須要沉迷了——自己不是讀書人士大夫出身,不用講究清規戒律和名聲。如果一個軍漢出身的武將嚴謹自律,對酒色錢財一絲不沾的話,這只會讓南朝君臣把自己當成異類,甚至還會覺得自己“心懷異志,所圖甚大”,那時自己就會很不妙了。

見孟聚並不假道學,直截就點明“風月”,博陽侯世子十分高興,他興致勃勃地向孟聚介紹起江都各家酒樓妓院,各家當紅的藝妓和紅牌。他拍著胸膛向孟聚保證,江都的各家青樓和酒台,沒有哪家是他不熟悉。無論孟聚要點哪位當紅的藝妓,自己都能幫他遂了心願。

孟聚笑著道謝,心中卻是生出了寂寥:難道,自己的後半生就要在這樣的風花酒月中度過了嗎?

馬車在江都城裏走了約莫小半個時辰,轉過了四五條街道,終於在一條深深的巷子裏停下來。當馬車停下時,一群傭仆已湧了上來,迎接歸來的車子。

孟聚下了車,四處打量,博陽侯府的建築頗見氣派,整條巷子裏只有他家一個門口,高聳的檐壁,朱紅色的大門,四盞高高懸掛的大紅燈籠,門口壁立著兩排迎接的家丁和護院,家丁們一個個隊列整齊,站得筆直,器宇軒昂。

看到他的目光,徐彥得意地說:“孟將軍,我以軍法治家,平時都是以軍中紀律來操練家中傭仆的。將軍看著,這規矩可還過得去吧?”

碰上這個中二期的青年,孟聚真是沒力氣說話了——弄幾個健壯家丁在門口站崗就敢說自己是以軍法治家了?你不妨先看過葉家再說吧。

孟聚笑著點頭:“很好,府上諸位都很精神,看這精神和氣勢,比我東平軍中的精銳鎧鬥士還強上兩分——對了,不知令尊博陽侯和令堂可在府中?初次登門,我該拜訪老人家的。”

“呵呵,我父出征淮北,現在不在家中。我母亦是回了外家省親,現在,家中就是由我自個做主了,所以將軍在家中盡可自便的。”

“啊,侯爺出征在外了?敢問侯爺在軍中擔任何職?”

“勞動將軍垂詢,家父徐諱本昌在江都禁軍任職,任統軍左都督。此番出征淮北,家父擔任北伐淮北行營殿軍檢校兼徐淮路統軍都督,專司徐、淮路經略。”

“原來是將門虎子,難怪世子氣勢如此了得。”

兩人閑聊著,徐彥領著孟聚從正門裏進去,過了正堂和二門、回廊、花苑等一系列建築,將他領進了花苑中旁的一座院子裏。

“將軍,這是家中的客院,專為尊貴客人過來時啟用的,條件雖然簡陋,但房間倒還幹凈。將軍看看,若還缺些什麽,只管跟管事的說就是。”

孟聚環顧了下自己的臨時住處,只見庭院整潔,閣樓嶄新,傭仆和丫鬟們都在院門前恭候。他點頭贊道:“這院落甚好,有勞世子費心了。只是還有兩件事,在下還想麻煩世子的。”

“將軍但說無妨?”

“在下從北方過來,身邊還帶了一些用慣的傭仆和物品。他們都還在船上,等在下消息。想請世子派人過去通知他們一聲,領他們過這邊與我會合。”

徐彥並不以為異。在他想來,孟聚這樣的重臣高官,身邊帶著大批傭仆是很正常的,他一口便答應了下來:“這容易,我派馬車過去接他們過來便是,還有什麽事呢?”

“還有一事,在下雖然是武人,但閑暇時候也喜歡讀點書。不知世子能否把府中的藏書借在下閱覽一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