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節 冀州(第3/5頁)

“鎮督,我們來到時,城裏還是有人的,但看到兵馬過來,他們就一哄而散逃跑了,現在就是座空城了。”

“你們要約束好兵馬,嚴整軍紀,勿要滋事騷擾地方。若是碰到平民,要好生安撫,勿要虐待——冀州百姓命苦,給邊軍糟蹋得夠慘,咱們就不要給他們雪上添霜了。”

幾名將軍都是應聲遵命。在先前邊軍南下時候,冀州作為抵抗的州郡,遭到了殘酷的清洗。上次孟聚南下時候,他們就曾路過蒲儀縣城,那時候,這座城池已經給荒廢了,街上全是死人的白骨。過了這麽久,城市總算又聚了點人煙,但看到北方又有兵馬過來,城中居民都是一哄而散了。

孟聚的中軍安排在縣城的舊縣衙裏,親兵們整了整泥汙不堪的軍裝和皮靴,匆匆打掃出幾間幹凈的廂房。孟聚卻沒有入房休息,他領著幾個親兵,舉著火把察訪了幾處兵馬的宿營地。然後,他又跑到輜重隊去,領著親兵們一起七手八腳地幫忙搭灶起鍋燒姜湯,拿著個大勺子幫忙給軍士們分發姜湯。

看到大都督親自幹活掌勺分湯,領取湯水的軍官和士兵都顯得很是吃驚,望著孟聚的眼神也很是異樣——孟聚也搞不清楚那是感激還是嘲笑的眼神。

孟聚知道,若是換了慕容或者拓跋家族的那些軍隊世家子弟的話,他們肯定有更高明更技巧的治軍手法,六鎮大都督放下身段來這樣收買軍心,就像先賢所說的:“小惠不能及眾”,這種手段未免也太拙劣了,明眼人一眼就看出目的來了。

但問題是,對如何統禦、管理一支數萬人的兵馬,如何讓數萬士卒歸心,打造軍隊的忠誠和凝聚力,前世只是個宅男的孟聚實在沒多少概念。根據他那可憐的知識,他平常也只能努力做到這幾件事:不克扣、不拖欠軍餉,犒賞公平,軍法公正,講道理通情理,說話算數,不隨意打罵部下,盡量多下部隊了解士卒疾苦——孟聚能做到的,也只有這麽多了。

至於這樣的效果如何,孟聚自覺還是不錯的,起碼部下們對自己好像很忠心——但他也沒多少自信,因為歷史書上,便是眾叛親離的隋煬帝倒台前,臣屬們看起來也是很忠心的。

在輜重隊解衣推食地做秀,折騰了一個多時辰,孟聚才拖著沉重的腳步回中軍縣衙。在縣衙的前堂裏,王虎、徐浩傑、齊鵬、江海等將領已經在候著了,他們是來匯報各自兵馬情況的。

花了小半個時辰,孟聚就著蠟燭聽了部下的匯報。他眉頭輕蹙:連續半個月的陰雨天裏的行軍,中路軍沒經多少戰鬥卻產生了大量的減員。因為水土不服、傷寒、風寒、疫病等各種原因,迄今為止,軍中的病號已超過五百多人。帶著眾多的病號,軍隊的前進速度已經遭到了嚴重削弱。

江海都督直言不諱說:“看天色,這幾天還會繼續下雨。大都督……在雨季結束之前,我們不能再走了。這樣再走多十天,沒等出冀州,咱們兵馬的減員就要上一半了。”

孟聚搖頭:“必須繼續前進。”他擡起頭,看到部下們臉上流露出失望之色,他懇切地說:“我們可以休整三天,然後必須繼續走——我們得出了冀州才行,冀州太荒蕪了,養不起我們整整一路兵馬。我們得出冀州,找到有人煙的地方駐紮,這樣才能補充糧草。”

商議進行到深夜,部將們這才各自散去,孟聚還沒來得及換下身上那身濕漉漉的軍袍,親兵又來報,說文先生來了。

孟聚累得渾身骨頭都酸疼了,還是支撐著出門把他迎了進來。

隨軍同樣在泥水裏跋涉了一天,文先生的神色看起來也很疲倦,但他有馬車坐,比兩腿走路的孟聚還是要強上很多。

“深夜到訪,叨擾主公休息了。”

“無妨的,先生請坐吧。不知有何要事呢?”

“今天在道上走著,看到城鄉蒼夷、白骨露野,文某心中有感,夜不能寐,是以特意前來打擾主公。”

孟聚苦笑,他心裏嘀咕:冀州的慘禍不就是邊軍當年幹的好事嗎?那時候你就在拓跋雄身邊當幕僚,要說這事,跟你也要扯上幾分關系的,現在又來感慨什麽呢?

看出孟聚表情古怪,文先生已是猜出了緣由,他嘆了一聲:“鎮督,冀州的慘禍,文某當時確實是盡力勸阻了。無奈元帥當時太過憤怒,一意孤行,文某卻也是無可奈何——如此暴虐殺戮太傷天和,失民心,將來元帥只怕難逃劫報。”

“家國興亡,百姓多難,自古便是如此了。文先生深夜來找我是……”

“主公,看到冀州一地,文某忽然想到一事——如今已是三月了,但北國戰亂頻頻,各地烽煙四起,今年大魏各地的春播怕是都要被耽擱了。農糧之事關系國本,主公不可不早作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