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節 牽連(第2/6頁)

對張啟鳴來說,他對拓跋雄並沒有多深厚的忠誠感,當初投降邊軍純是因為邊軍勢大而已,現在效命於慕容家的孟聚打來了,投降倒也不是不能考慮的事。

張啟鳴唯一擔心的是:若是降了孟聚,對方還會同意讓他繼續留任中山郡布政使嗎?

雖然在朔州和並州兩地,孟聚同意把當地的降官留任,但張啟鳴還是不怎麽放心——千金市馬骨,往往只是針對第一個的待遇,後來者若是個個都想跟著把馬骨頭賣出天價,這未免也太天真了。

除此之外,張啟鳴還有一樁心病:他與朔州巡撫孫翔是同鄉兼同年。按說在官場上,這是很深的淵源了,偏偏兩人之間卻是頗有仇怨——追根溯源的話,這要論到二人的族裏,一百多年前孫張兩家為爭十畝旱田就結下了死仇。這百年間,為打官司,孫張兩家花的錢足可再買上五百畝田了,這已經不是為幾畝田的事了,這是關系到兩個家族的臉面了,而這仇恨一直延續到了自己和孫翔身上——即使二人之間只是遠遠地見過幾面,甚至連話都沒說過,但張啟鳴非常堅定地知道:只要對方一有機會,就會毫不猶豫地搞死自己。

而自己也會這樣做的。

百年世仇的力量,絕對不容輕視。雖然孫翔也是剛投誠東平軍不久,但他畢竟比自己早,據說他又牽線搭橋幫東平軍招降了並州布政使李海,可見他在東平軍中的地位不低,該是很得大都督倚重的。

有他在東平軍中,自己即使誠心想歸順孟聚,他也肯定會從中作梗,給自己搗亂。自己在東平軍中並沒有什麽淵源和關系,也不會有什麽人會為自己這個降官說話。孫翔雖然只比自己早投誠了三個月,但他畢竟是在大都督面前站穩了腳跟了,到時候,他找機會在大都督面前進上幾句讒言,自己怕是沒什麽好果子吃。

良久,張啟鳴沉吟著開口了:“按說了,慕容家也是我朝正朔,要我們歸順,這倒也不是不能商議的。只是,我們倘若真的歸順東平軍的話,孟大都督要如何處置我們這些降官降將,這才是讓人擔心的事。”

聞弦而知雅音,眾將立即明白了上司的顧慮:布政使大人倒是不反對投誠,但他擔心官帽子不保。

有人輕聲說:“要不,我們派人去跟孟大都督談談?”

張啟鳴肅容道:“派使者去孟大都督那邊,這是肯定的,但以防萬一,我們必須做兩手準備:除了聯絡北疆大都督,我們還該跟朝廷聯絡上。”

“朝廷?”眾將都是茫然:拓跋雄已是朝不保夕了,明擺著是派不出援兵了,聯絡他幹嘛?

張啟鳴幹咳一聲:“我說的朝廷,說的是洛京的正統朝廷……”

眾將這才恍然明白,原來布政使大人說的是慕容家——只是,現在相州還在戰火中,兵亂隔絕南北。要聯絡上洛京的慕容家,這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派人冒著這麽大的風險千裏迢迢地過去,這有何用處呢?

“當然有用處。”張啟鳴打好了算盤,他顯得胸有成竹,甚是鎮定:“我們一邊聯絡孟大都督,一邊也聯絡朝廷。這是做兩手準備,若是孟大都督肯讓我們留任,這自然是最好;若是在大都督那邊,事情有些不順的話……只要我們能取得朝廷的承認,那也不要緊了,大都督畢竟是朝廷的屬官,只要朝廷承認咱們,咱們也是朝廷的命官,大都督也不能硬是把咱們撤了吧?”

眾將這才恍然,連稱:“大人高明!”

說幹就幹,派去洛京的使者和禮物當天就準備好了,第二天就出發。中山郡眾人焦急地等待了一個半月後,派去洛京的信使終於回頭了,他帶來了一個好消息:使者親身去了相州,得以幸運地親身覲見慕容破陛下。他向陛下報告了中山郡軍民反正舉義歸順朝廷的事。

對於中山郡軍民的義舉,慕容破陛下甚是贊賞,親口褒獎張布政使“忠義可嘉”,頒旨令張啟鳴及以下一眾官員留任,主持中山郡軍政事務——慕容破倒也不是很欣賞張啟鳴,但既然有個掌握一郡的封疆大吏這麽識趣,千裏迢迢地跑來表忠心,他倒也不妨做個順手推舟人情,反正能給拓跋雄身後添點亂子,這總是好的。

終於得到了慕容家的承認,張啟鳴和眾將如釋重負。朝廷的旨意來得正是時候,因為他已經得到消息了,駐紮在並州的東平軍已經開始南下了,正朝中山郡大舉攻來。

……

來人躬身行跪拜禮:“卑職,中山郡州府兵馬副使曹淵,參見北疆大都督赤城伯!”

“曹副使,你起來吧。”

曹淵擡起了頭,他看到一個穿著黑色陵衛軍袍的青年武官坐在面前。這位武官並沒有像時下武官喜歡的那樣留著大胡子——這會讓他們顯得更威武些,他的臉很幹凈,沒有留須,膚色有點黑,那是長期照曬後留下的後遺症,但他的面相和氣質,卻是偏向斯文的。只有在那不經意的轉眸間,曹淵才能窺見他眼裏的一抹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