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節 夜行(第3/7頁)

讓孟聚來評價的話,他覺得,慕容破這種傷而不死,旨在消耗敵人兵力和銳氣的老練用兵手法很是高明,甚至連自己都遠有不及——握有一支強軍而打勝仗,那並不為奇,但用一支弱旅卻能硬生生把強敵拖死拖垮,這就需要很高超的用兵技藝和堅強的心理素質了。

孟聚很有信心,哪怕拓跋雄一直連續“勝利”,但最後,先撐不住的,肯定是北疆邊軍。

但五月四日,突如其來的一個消息,讓孟聚的信心動搖了。

早晨,孟聚剛剛起床,馬公公就小跑著過來,驚慌地告訴孟聚:金城失守了。

金城縣位於相州防線的中段,是整條防線的中樞據點之一。金城的失守,使得慕容家本來就搖搖欲墜的防線上陡然出現了一個大缺口,使得整條防線都出現了危險。

孟聚吃驚:“原來,軒總管不是跟陛下保證過,說金城縣起碼還能堅守一個月?”

“可不是嗎?現在突然冒出了這麽一出,事情糟透了。”馬公公唉聲嘆氣的:“我估計,軒總管那邊肯定出大麻煩了,這趟,他在陛下面前不好過關了。”

軒總管好不好過關,孟聚毫不感興趣,慕容破把他宰了孟聚只會更高興。但金城突然丟掉,全線動搖,這就是大事了,一個應對不好的話慕容家就因此輸掉這場戰爭都有可能。

中午,孟聚和部下們正在吃飯,馬公公又來了。他找到孟聚,神色凝重:“鎮督,陛下召見您,請速隨我來。”

到相州以後,這是慕容破第二次召見自己,孟聚不敢怠慢,趕緊跟著馬公公一路疾馳趕往行營。

還是在上次的那間內堂,慕容破召見了孟聚,但這次不再是單獨召見了,在場的還有幾位慕容家的將軍。幾位將軍的身份,慕容破並沒有向孟聚介紹,但這個危急時候能出現在這裏,這幾位想來都是慕容家的核心支柱了。

軒文科總管也站在人群裏。比起上次,他的氣色差了很多,臉色灰白,神色陰沉。孟聚望過去時候,他也恰好望過來,兩人目光交錯,都是很快地移開了目光。

皇帝慕容破今天全身披鎧,煞氣十足。見到孟聚進來,他點頭:“孟鎮督到了,人齊了,這就開始吧!”

這位將軍出身的皇帝,顯然是個不喜歡廢話的人。也沒有什麽開場白,慕容破的大手在函圖上重重一戳:“昨晚,叛軍前鋒偷襲,突然攻占了金城。”

環視眾將,他加重了語氣:“金城縣,距我們只有三十裏!”

來之前,孟聚已經對慕容家的處境有了解了,但聽到這個消息,他也不禁吃驚:三十裏?穿上鬥鎧,全速行進的話,這不過是一個時辰的工夫罷了——這就等於說,慕容家的指揮中樞,幾乎就是赤裸裸地暴露在北軍兵鋒前了。

沒有人出聲,空氣中的緊張氣氛,令人感到壓抑,心跳加速,房間裏只有慕容破憤怒的聲音在回響:“金城縣乃我軍防線要害,金城失守,敵軍將可從這裏突入我軍防線側後,威脅虎歸、高野的糧道,導致我軍全線動搖——要奪回金城!必須要快,不能讓他們在金城站住腳了!”

說到最後幾句話時候,慕容破幾乎是在咆哮,那回響震得整個房間嗡嗡作響。他聲色俱厲地喝道:“軒文科!”

軒主管出列跪倒:“微臣在!”

“金城丟了,是你的罪責,這件事我們將來再說!現在,我給你一個贖罪的機會——我給你六旅鬥鎧,外加騎、步兩萬,你把金城給我搶回來!”

軒總管臉色發白,身子站立不穩地晃了一下。誰都看出了,對這個任務,他並不是很有信心,但他還是咬著牙喊道:“陛下放心,哪怕丟了性命,微臣也定將金城奪回!”

端詳著軒文科,慕容破的目光有點復雜,然後他微微點頭,什麽也沒說。

當望向孟聚時候,慕容破的表情溫和了很多,他沉聲道:“孟鎮督,我久聞北疆東陵衛驍勇善戰,遠超我金吾衛各部。只是擔心鎮督兵馬遠來疲憊,水土不服,尚未恢復,所以一直不曾派遣出戰……”

聞弦而知雅音,孟聚立即知道慕容破的意思了。他應聲道:“陛下,末將從北疆帶來了兩旅鎧鬥士,都是敢戰的精銳勇士。我部多日來屢受陛下優待,現在陛下有所差遣,將士們自當為陛下效死奮戰,只是……”

他瞟了軒總管一眼,雖然沒說話,但那眼神已把心意表達得夠清楚了:皇帝老大,為你打仗沒問題,但這個主帥,好像不是很靠譜吧?

軒總管緊緊咬住牙,一言不發。

慕容破也望望軒文科,他說:“孟鎮督,朕也知道,你與總管之間有些誤會,但那只是口舌之爭的意氣而已,並非什麽大事。冤家宜解不宜結,朕願做個和事老,為你們做個調解——朕相信,二位將軍都是國之棟梁,自應有相忍為國的胸懷。孟鎮督,你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