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天道為證(第2/4頁)
隨著人一多,陸乘舟遇刺的書房勢必會再度被人翻查,書房內焦黑的書頁勢必會被人發現,而到了那時候,書籍上的水漬早已被血漬取代、幹涸,徒留書籍邊緣的焦黑,所以最後,大家依照這樣的線索,只會推斷出是某個雷靈根的兇手,在冒名頂替了火靈根的寧斐後趁機向陸乘舟行兇,想要達成某個卑劣目的,只不過恰逢海獸襲城,周圍的修士都來到了城主府,他為了不暴露身份,不得不狼狽逃離,這才叫陸乘舟留下一命。
那麽問題來了,當今世上,有哪個雷靈根的修士有這般機會這般手段這般理由來刺殺陸乘舟?
——自然只有奉師命來到廣陵城的雲霄公子雲不缺!
李先生頭皮發麻,不敢想象這一張小小的紙頁中竟然藏著這麽多彎彎繞繞,也不敢想象若謝非言沒有出現,而他在將陸乘舟沒有性命之憂後便自顧自轉頭去應付海獸襲城後的後果。
這一刻,李先生的語氣緩和了幾分,道:“原來如此,謝道友果然是心細如發,令人嘆服。”他頓了頓,說,“既然行兇者是水雷靈根的人,那麽謝道友心中可有人選?”
謝非言道:“我猜過一個人,但我不敢肯定,因為在陸城主遇刺的時候,那人正與我對峙……然而水雷靈根的人實在太過稀少,我想不出還有第二個人做下這件事的理由。”
李先生道:“哦?謝道友心中的人是誰?”
“陸鐸公的養子,十年前與陸鐸公反目成仇,被紅衣衛追殺後銷聲匿跡的人——呼延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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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乘舟陷入了長長的夢境。
就像是傳說中人臨死前會回顧一生那樣,他坐在夢境的特等席上,看著自己無趣的一生。
呼延極對他說的話,陸乘舟記得很清楚:這是個人吃人的世界,如果隨波逐流、毫無目的的話,終究會被人踐踏入泥,他呼延極也只不過是踩下了第一腳而已。
陸乘舟並不贊同,因為踩下第一腳的人不是呼延極,而是陸鐸公。
這世上,誰不是從意氣風發雄心勃勃、認為自己可以征服世界的輕狂少年走來的呢?但這樣的雄心壯志總是很容易被磨平的,特別是當你並不出眾的時候。
當年,在陸乘舟被陸鐸公選中,成為他的第二個義子的時候,他也曾欣喜若狂,也曾壯志淩雲,也曾想要奮發圖強、一展抱負,為廣陵城的百姓謀福。
但打擊接踵而至。
他是單一靈根,水靈根,但他在修習心法上的天賦,甚至比不上水雷靈根的大哥呼延極,在修行上毫無出眾之處;他最初的身份是乞兒,因此養出了一身拘謹膽怯,哪怕是討好的話也說不順溜,所以在寵愛上也比不上三弟東方高我。
後來,他好不容易說服自己,想,若是修行不成,討義父的歡心也不成,那麽他或許可以為苦難的廣陵城子民謀求福利、讓廣陵城變得更好?
然而他第一天呵斥了強搶民女的廣陵城實權人物,當天下午就被陸鐸公在眾目睽睽之下一巴掌扇到在地。
“愚不可及!”陸鐸公冷酷呵斥他,“你以為你是什麽人?你還想要為那些凡人出頭?殊不知在你成為我陸鐸公的兒子的時候,你就已經站在了他們的對面!你這麽多年來吃穿用度,哪一樣不是從那些凡人手上搶來的,還是你以為他們是甘心供奉給你的嗎?若你要為他們出頭,那你就先給我自廢修為,滾出我的廣陵城!”
陸乘舟的心在這一刻沉了下去。
因為在這一刻他終於明白,他其實跟那些強搶民女的人沒有本質區別:那些人搶奪的是凡人的皮囊,而他搶奪的是凡人的骨髓。
他沒有立場管,沒有資格管。他不能管,也管不了。
他……無地自容。
陸乘舟一生的銳氣,都在這一天消磨殆盡。
所以從此以後,他閉目掩耳,隨波逐流,得過且過。哪怕最後被呼延極踩入泥中,他也沒什麽想要掙紮的心情。
——或許就這樣死亡也是一件好事?
陸乘舟近乎漠然地思考著。
所以,當夢世界走到盡頭,黑暗逐漸降臨時,他毫不可惜,毫不掙紮,就要順著這黑暗,沉入地獄。
但在夢世界與地獄的間隙,他回光返照的片刻,他聽到了外界模糊的話語。
“……如今海獸襲城,城中還有不明爆炸……李先生準備如何應對……”
“……海獸襲城一事,我已派遣了鎮海衛,城中的爆炸,我也已經叫符甲兵去調查了……”
“……鎮海衛雖然都是修士,但絕大部分是煉氣期,就連築基期的修士都不多……”
“……無妨,鎮海衛既然一直是廣陵城對抗海獸的利器,自然有對付海獸的方法,更何況他們也不是第一次做這些事了,謝道友不必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