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言辭交鋒(第2/2頁)

但沒等他開口,一個平靜冷淡的聲音便響了起來。

“白玉京雖然勢大,但要說道門正統,卻還是只有歸元宗能當得此名。”

眾人聞聲望了過去,卻見不遠處有一青衣人踩著一艘小舟緩緩駛來。

世間的一切似乎都在這一刻被簡化到了極致。

分明眼前這一幕裏只有一人,一舟,一劍,一酒葫蘆而已,但偏偏在這樣簡單的一幕下,卻再也容不下其它任何人的顏色。

這一刻,一旁諾諾不敢言的季仙蹤,在看到來人的這一身青衣後,突然就明白了之前江湖豪客看他的怪異目光,也明白了寧指揮使之前譏諷的那句“東施效顰”。

因為他現在也恨不得將自己這一身青衣扒下來,並發誓從此以後再不穿青色的衣服。

季仙蹤越發深地低下了頭,只希望將自己的臉埋進甲板裏,再不要見人的好。

而另一邊,徐觀己則看著這踏舟而來的青衣人,臉上的微笑卻稍稍淡了一些。

“原來是歸元宗洗劍峰宮長老的弟子沈辭鏡。不知閣下出言,有何指教?!”

歸元宗?天下第一宗的歸元宗?

洗劍峰宮長老?天下第一劍的那位宮長老?

宮長老什麽時候收徒了?收的還是這個看起來尚未及冠的年輕人?

不同於小有名聲的徐觀己,這位天下第一劍的弟子沈辭鏡,就像是突然冒出來的人物,之前從未有人聽聞其名。

於是這時,在沈辭鏡被徐觀己道破身份後,眾人不由得紛紛看向這位宮長老的弟子,想要看出他身上有什麽出眾的地方,才能夠令閉關數百年的天下第一劍收他為徒。

但……其它暫且不說,這位沈公子的臉倒是真的好看,正是那種我花開後百花殺的濃墨重彩,其氣勢之盛,甚至令人不敢逼視。

也不知沈辭鏡是做了什麽,那自行駛來的小舟,臨到眾人近前後又自行停下了。他在舟上穩穩站著,說:“指教不敢當,只不過總得叫眾人知道,真正的道統之首,遠不會做出看誰哭得可憐就去憐憫誰的事而已。”

沈辭鏡的聲音平直,面上並沒有更多的情緒起伏,但配合著他的話,就是有種莫名的嘲諷感。

徐觀己淡淡道:“我道門中人,雖求長生,但也應時時自審,以濟世救人、匡扶天下為己任,不可對不平之事坐視不理。這位寧指揮使,行事作風酷烈無情,光天白日下便要強拘了他人,我等正道弟子看不下去,想要插手,又有何不對?”

到了這時,無論是鎮海衛也好還是留仙門季仙蹤也好,都知道這場鎮海衛拘人的小事,在白玉京和歸元宗的接連插手下,已經逐漸升級為兩派弟子的道統之爭。

分明鎮海衛與留仙門的侍婢才是這場事件的主角,但偏偏他們全都從事件中隱去了。

眾人尷尬不已,在這場交鋒中頗有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感覺。

但這些人中卻還有一人沒有隱去。

正是這位寧指揮使!

只聽寧指揮使一笑,道:“只因我作風酷烈,而那侍婢模樣柔弱,所以這件事便一定是我的錯了——徐首席的意思可是如此?”

徐觀己眉頭一皺,剛要開口辯駁,一旁的沈辭鏡就說道:

“看徐首席的模樣,大概正是如此。不過徐首席,有句話我一定要勸你:憐香惜玉雖是君子所為,但比起這個來,君子更重要的是明辨是非的能力。如果你閉耳塞聽,只顧一味以救助他人來標榜正道,那你充其量也不過是感動了自己、入了邪道罷了。世間正理,除了扶弱,還有斬惡。若你扶了弱又扶了惡,那你不如什麽都別做的好!”

眾人萬沒想到,這沈公子長得好看,說起話來卻十分辛辣。

更何況他說話時表情分外耿直,就像是一切話語皆是發自真心而非惡意嘲諷,真叫人覺得見了鬼了。

徐觀己的臉色終於難看起來:“沈道友是指責我入了邪道?!”

沈辭鏡眉頭一皺:“我何時這樣說了?”

“難道方才的話不是沈道友說的嗎?君子要明辨是非而非閉耳塞聽,若是不懂得這個道理只為了標榜自我而扶助惡人,那是入了邪道——這難道不是沈道友指責我的話嗎?!”徐觀己冷聲質問。

“我只說君子應當如何不當如何,為何你偏要說我這是在指責你不夠君子?”沈辭鏡眉頭一皺,“算了,你要這樣想我也沒辦法,就當是我說錯了好了。”

徐觀己心口氣一堵。

這會兒不單眾人覺得見了鬼了,就連徐觀己也覺得自己真是見了鬼了:

這沈辭鏡,怎麽說起話來就這麽討人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