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命書(第2/5頁)

巫師的學生靠在旁邊的柱子上看這個罪孽深重的人發牢騷,略帶安慰的口氣勸他,“好好上路吧,別想那麽多了。算命嘛,都是騙錢的。”

“可是很準誒,”蚩尤看著他說:“我本來不就是麽?我一直都不知道我有沒有落下一只腳的地方。”

他走出了神廟的大門,深深地呼吸,那裏,他的兄弟們被捆成粽子似的,在一輛破車上等他。

老馬破車,一路吱呀吱呀作響,拖著捆縛著的質子們走向了西門。路過阿蘿的酒肆時,那個年輕漂亮的寡婦悄悄貼近馬車,把一只裹著肉幹的包袱扔到蚩尤手裏。

“這……怎麽好呢?”蚩尤有點不好意思,“我們原來的酒錢還沒付清呢……刑天那筆賬,其實我是準備認的。”

“是是,”風伯感激地看著這個唯一來送行的人,“我們英雄好漢,向來不賴婦孺的債。”

“就是沒有還錢的本事罷了……”雨師小聲說。

“不要緊的,”阿蘿說:“至少看見少君你的時候,我還有一點看見刑天的感覺。”

“你不要念著刑天了,其實他那個人根本就沒有心肝的。他對好多女人都說一樣的話。”看著阿蘿落寂的神色,蚩尤心裏悄悄一動。他覺得無以報答這個美貌寡婦的善意,於是決心再出賣刑天一次。

“少君你還小,不明白的。”阿蘿掩著嘴,無聲地笑了。

她纖細的背影消失在圍觀的人群中,四周沒有了她溫柔的聲音,只剩下看客的哄笑。

“我一直都搞不懂這世上有些男人就那麽好騙到女人,”雨師望著她離去的方向,“有些男人就一直得打光棍。”

他低頭看著地面,“其實我們這種男人也很認真的……”

風伯想說你念著兄弟的馬子也不要在兄弟的面前說出來啊,可是他最終選擇了沉默,只是伸腿踹了雨師一腳。

周圍的哄笑聲益發地大了。

“來看來看,這就是質子,一個個長得都很豬頭,也看不出尊貴來嘿。”

“聽說都是各部裏最沒用的拿來當質子,英明神武的子孫人家都留著了,廢物才往我們這裏送。”

“當初大王獲勝,就當趁機全滅四部,省得再供著這些孽種。”

刀柄會的三位英雄擡起沮喪的眼睛,彼此看了一眼,達成了默契,決心反擊。

“你媽才豬頭,你們全家都豬頭!”雨師率先叫罵。

風伯努力拱高自己的鼻子擺出一付豬臉,“哼……哼……哼……你罵啊,有種你接著罵,豬頭怎麽了?老子還就豬頭了,老子家裏還有八百多個豬頭兄弟,哪天來涿鹿城做客,吃窮你全家!”

蚩尤一付白爛的嘴臉扭動身體,“嘿嘿嘿嘿,罵啊,接著罵,小爺們不在乎,小爺們的兄弟把了你們涿鹿城的妹子,吃了你們涿鹿城十幾年糧食,讓你們罵罵算得了什麽?快罵快罵,再不罵沒機會了。”

驕傲的軒轅部民眾發現如潮的口水居然被這些個全無自尊可言的質子靠厚臉皮就擋住了,還無情地痛揭他們心底的瘡疤,一個個都勃然大怒。他們本來覺得總算把這四部質子送神送走了,要來看他們狼狽的嘴臉,以償還當年他們在涿鹿城裏遊手好閑,普通人卻不敢拿他們怎麽樣的債。可他們此時覺得自己才是吃虧的一方,心裏於是無比難過。

其實人總是這樣,不在乎自己有多難過,只是想看到別人比自己更難過。

雙方沒有武器,只能以唾沫對噴,終究是圍觀民眾的唾沫更洶湧一些,且有幾個大膽上頂著被雲師衛士的長矛,湊近馬車來狠吐,於是得到了一致的掌聲。刀柄會的英雄們漸漸無力反擊了,唾沫落在他們的頭上臉上身上,他們只能蜷縮起來把臉相對,用後背去抵擋,聽著那黏黏的唾沫穿過空氣,像是兇狠的羽箭掠過天空,落在他們的後背上,帶著人體的暖氣,往下流淌。

一條可怕的身影從馬車上暴起,巨大的身軀竟遮蔽了一大片天空。看客們嚇得吞回了嘴裏的口水,只看見一雙通紅的眼睛仿佛從蒼天中一直看了下來。

共工笑得猙獰,遙遙指著涿鹿的城門,“總有一天,我會回來的!我要把你們軒轅大王的人頭掛在西門上,讓你們站在下面,我要站在城樓上對你們吐口水,我還要對你們撒尿嘞!”

“走吧!”共工雙臂一掙,捆綁他的繩索居然被他弄斷了,他面無表情地抓過鐵虎衛戰士手中的馬韁,策馬而行。

“你們給我等著!”共工驅策著馬車走向了城門,沒人敢阻擋他,後面五百名押送的衛士就像是他的追隨者一樣,他是領兵大將,要去和黃帝廝殺。

“到底為什麽瘋子也被發配了,他又沒有去獻刀?”風伯問。

“我怎麽知道,大概是風後偷懶,把他硬發配了。”蚩尤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