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6章 山河風動 雲上遐思(第4/5頁)

余慈目注身前的女修,看她精致如玉的面容,也看她說不出所以然的神情,當然,更多還是深藏在表層之下,連沈婉自己都未必能夠察覺的微妙心緒變化。

沈婉不知,余慈卻能夠感覺到,莫名其妙的,沈婉投射過來的信念裏,雜質變多了。

並不是說沈婉有什麽別樣的心思,也是當真對他有什麽不滿,而是情緒的力量摻進來。

情緒之微妙,幾不可控,喜、怒、哀、懼“四本色”的轉承變化,自有天然之理,就算是余慈這樣精通相應神通變化,也只能暫時控制。

想長期扭曲,除非是徹底改動形神結構,而那也會帶來一系列不可測的後果。

那時候,再注入信念中的,說不定就是毒素了。

說到底,神主和信眾的距離,貌似不該這麽接近的……

儒門聖人有言: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近之則不孫,遠之則怨。

從神道角度來解釋,這可說是神主與信眾之間“度”的問題。

余慈憑借自己在情緒神通上的造詣,隱約察覺到了問題的根源,但面對一時的“失度”,卻還沒有解決的良方。

他只能暫時將此事拋下,集中心神,開始推演輦車的妙處。

正如之前打算的那樣,他準確將這架輦車,直接“描畫”到心內虛空之中。其內蘊的真意不好把握,可他則是想到了一個主意。

真意難測,可它的作用卻是必須歸於實處。

他幹脆就將沈婉視為一個載體,在輦車中的奇特力量作用到沈婉身上時,直接將二者同時描畫在心內虛空裏,兩相結合,看一看效果。然後再利用他對沈婉的全面把握,以已知求未知,倒逼出輦車的玄妙之處。

作為神主,對於信眾的“描畫”實是最簡單不過。那甚至只是一個“邀約”,或者說是“命令”。

當年,沈婉受悟於“真文靈符”,以陰陽運化為要旨,投入余慈麾下。

如今奉命直入心內虛空,自然也要循此心法,感接虛空陰陽之氣,如駕長虹,如行霈雨,化生其中,轉眼間,便見得一片渾茫廣闊,煙波無盡的偌大世界。

她心神微震,旋即清醒。

如此經歷固然神異,可相較於東華山下,“入信”之初,直升天闕,登含香之殿,入翠秀之房,蘭湯沐浴,睡倒牙床的飛仙幻境,還遠遠不如。

而且,沈婉也注意到了,與她同樣“進來”的,還有那架虎輦玉輿隱輪之車。

只是後者可不像她這麽順利,其形體架構時隱時現,連續十幾次想聚合凝實,但到最後,都是功虧一簣。

到了後來,連沈婉也有些不妙——她發現,自己與這具輦車之間的氣機聯系越發緊密,輦車虛幻,她也虛幻;輦車凝實,她也凝實。

這可不是什麽戲法之流,每一次虛實變化,其實都是從這一方天地中移出移入。

每次出入,她都是駕乘虹光雨幕,其實就是陰陽之氣。

在其中呆得久了,陰陽之氣刷動,雖不傷身,卻浸透心神,仿佛是泡在了美酒陳釀之中,又像被一對巨掌合在掌心,泥人兒般揉捏,整個都似要化在裏面,分不清界限。

“真人?”

沈婉感覺著自己的話音在發顫。有一句話,被她咽在喉嚨裏:

主上,您是在戲弄我嗎?

殊不知,此刻她任何一個念頭,都在余慈掌顧之間,纖毫畢現,與當面說出來沒有什麽兩樣。

陰陽之氣,和合變化,本就是生靈最難以把握的力量之一。歷代先賢都是慎之又慎,沈婉入信初始,念頭就走偏了,心法亦隨之變化,此後多年,受其影響,更是不堪。

如此遭陰陽之氣刷了幾十遍,縱然余慈未有一指加身,她也是徹底地吃不消了,在輦車中便如爛泥一般,神智昏沉,囈語不絕。

挽車的四位女修,都經過嚴格的訓練,此時也頻頻回頭,難以索解。

沈婉出現這種狀況,余慈當然知道,而此刻難得已經有了一些把握,只能繼續下去。

況且,隨著沈婉神智迷離,輦車中隱而未明的真意,反倒給襯得清晰起來。

余慈只是再“描繪”了三次,心內虛空那一直模糊不清的輦車心象就陡然清晰起來。也在此刻,座下輦車的本體,發生了奇妙的變化。

沉悶的嘯聲響起,仿佛是從遙遠的山林吹刮過來的風,貫穿了心內虛空內外。

嘯聲中,沈婉心弦顫動,身體的反應還在持續,然而昏昧的感覺卻是被一吹而散,代之而起的,是深透的陰寒之氣。

這一刻,她心頭如冰雪,又好似是被鋒利的刀刃抵住,冷意森森。

再一刹那過去,心中感受壓過了身體的反應,她猛打了一個寒顫,只覺得身上尤其是私密處濕膩膩的好生難受,讓她根本無顏坐起,可無論如何,都再難有荒唐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