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6章 山河風動 雲上遐思(第2/5頁)

究竟如何,還要以他親眼所見為準。

故而,余慈只緩緩頷首:“我知道了。”

至此便另啟話題。上位者的責任,讓他必須了解一下沈婉目前面臨的困難,於是他道:

“給我說說你那邊的情況?”

冷不防跳到此事上,沈婉也有些意外,但她也沒有什麽可隱瞞,秀眉微蹙,將沈氏一族受到的打壓、人才的凋零、雷家的威脅等等難事一一道來,由此也涉及了隨心閣幾個家族之間的權勢更叠等更為復雜的背景。

余慈聽得也是搖頭:“沒個幾百年,沈氏一族恐怕都難以翻身,還要你們血脈不絕才成。”

家族式的傳承,憑借血脈聯系,比之宗門一類,也許更為穩固,可一旦受到沉重打擊,想恢復過來,也是極難。

宗門如樹,只要根系主幹還在,就算砍掉枝葉,沒幾年就能繁茂如初。

家族如人,砍掉四肢,削去皮肉,就很難再復蘇,只會在失血中不斷虛弱,直到死掉。

“你是要跳出來,還是在隨心閣內發展?”

沈婉輕聲應道:“真人明鑒。如今沈氏一族休養生息才是最緊要的,妾身也只想給他們爭一處立身之地,不至於像眼前這樣,人心惶惶,朝不保夕。”

雖沒有正面回應,但余慈還是知道了沈婉的需求。

對他來說,這顯然會耗費更多的精力。可自從他走出種魔之術的限制,便已經漸漸明白了,神主和信眾關系,歸根到底,就是一種契約,一種交易。

信眾必然想從神主那裏得到些什麽,也許是世俗的某種需求,也許是單純心靈上的慰藉。

但更多時候,是二者兼有,且沒有一個盡頭。

至於神主這一方,真正需要的和有意義的,只有那淹沒在復雜信息中,精煉純粹的信念而已。

看似不公平的交易,其實最是公正不過,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

雙方的需求根本不在一個層次上,完全可以並行不悖。

能夠有所限制的,只是神主的能力和操守;信眾的自制和誠意。

沈婉的自制在水準之上,其誠意也毋庸置疑。

所以余慈沒有多說什麽,只微微頷首,算是接受了沈婉的“要求”。

沈婉則敏銳地感覺到,這個話題也要結束了。她已經把該說的話都說到位,也不準備再多留,便躬身告辭。

可就在她準備起身的時候,余慈卻道:“再等等吧,說是要乘輦同遊,咱們連外面的景致都沒怎麽看呢。”

沈婉微怔,往輦車之外瞥了眼,那飛流而過的雲氣固然變化萬端,偶爾躥出的雷火也眩目得很,此外便是上空湛藍似沒有盡頭的天穹。

長及數十裏移山雲舟就在這僅有的幾種色調之間穿梭,初看雄偉壯觀,可看得久了,仍然單調。

這樣的景色,她已經看得厭了,也不認為像余慈這樣不可測度的強者,會真的有乘輦車遊覽的興趣。

那麽,其“留客”的做法,就很值得思量了。

不那麽明晰的念頭在心湖裏沉浮,沈婉卻是發覺,本能的反應還是要超出了念頭的轉速,某些不應有的情緒反應,通過形神深層不可知的運轉,一發地湧了出來。

故而,她垂下眼瞼,掩去心中不安,而某種想法也積蘊在心頭,使得自家的體溫略有變化。

余慈卻是真正換了個思路。

眼下,他要測試座下輦車的作用。只他一人還不成,正好拿沈婉來當試驗品。

雖然沈婉不是出身玄門,但沈氏一族在沒有破敗前,給她打的底子還是可以的,修煉的乃是玄門正宗路數,又已踏足步虛境界,比外面挽車的四位女修,要強出不止一籌。

虎輦玉輿隱輪之車,乃是上清宗創派之始便傳承下來的聖物。並非是可以祭煉的法器,而是類似於天成秘寶。四位挽車的女修,將玄門罡氣透過絲帶,傳入輦車,與其上以萬計的符紋聯系,激發出一部分功用。

很可惜的是,這不過是隔靴搔癢,輦車深藏的真實,恐怕發掘了不到萬分之一。

余慈也研究過輦車上的符紋,包括車壁上,那氣韻流動的飛仙圖。

如果從符箓結構的角度看,那已經算是一個傑作,尤其是從局部觀察,不管是分形、竅眼,都安排得非常精到。

只是,在整體布局上也太過寫意,不夠精密,也沒有經過有效的疊竅合形,如果將其視為一個符箓,肯定是最難催動的那一種。成千上萬的竅眼,足以吞掉好幾位長生真人的修為。

余慈不是沒試過加以修改,但他從飛仙圖的筆觸中,感受到了某種難以把握的真意,那不只是結構上的問題,如果判斷錯誤,思路就是錯的,也就無法激發出真正的功能。

這使他想到了在北荒時,辛天君與廣微真人的理念之爭。

辛乙曾言“通竅貫氣造死胎,性靈通神才是真”,當時還不覺得,現在看來,單純的精密結構,似乎還真的無法盡數包容性靈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