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章 鵬鶴鷹隼 雞雀蛙蟲(第4/7頁)

“那個玉尺社的雪夫人吧,原先在湖上也挺出名的,叫什麽雪枝來著!沒想到,她的後台真是一位大能……”

“唉,當年老子要是咬咬牙,舍得家什,說不定也一親芳澤了,還能搶得蘇大巫的頭啖湯!”

“……”

“噤聲,不要命了?”

眾修士拿看死人的眼神,去看那口無遮攔的蠢貨,不動聲色拉開了與他的距離。誰人不知,飛魂城上繼巫門法統,尤其是那稀奇古怪,又詭譎莫測的咒法神通,能鎖拿惡念,千裏追魂,這蠢貨敢在人家眼皮底下說怪話,回頭稀裏糊塗死掉,也是正常。

聽著耳畔亂語,余慈也在沉吟:“蘇雙鶴……”

余慈對這人不熟,但看到他身後的雪枝,就隱約知道白衣為何篤定雙方會有交集了。

事實上,事態的發展,遠比他預料的快得多。

主樓上的拜會還在繼續,但中途卻聽蘇雙鶴朗聲一笑:“今夜我到此,實是修行之余,放松一下心情,諸位既然行了賭賽,便各做各的去吧。能觀這一輪奪丹鬥符,想來長夜不至於虛度。”

他既然這麽說,各宗修士自然也要聽著,當下非八極宗陣營的,就知趣地紛紛告辭,但四宗的主事者還是留下來,以全禮數。

孟都公子向程濟世打個眼色,後者會意,叫人去做一番安排,以適應接下來因蘇雙鶴而來的“門戶洞開”的麻煩。但另一方面,蘇雙鶴不去別的船上,偏到這裏,也是給了八極宗好大的面子,在賭賽中,說不定也能借幾分勢頭。

此時,蘇雙鶴依舊笑盈盈的,真如遊湖飲宴一般:“區區天紫明丹,也不是什麽了不起的寶貝,引得萬人火並,實在不像話。諸位能以賭賽決定歸屬,分寸把握得極好。而且我聽雪枝講,各位邀來玉尺社一眾伶伎,歌舞助興,消彌戾氣,此法甚妙。孟都賢侄……”

孟都長身而起,躬身應道:“但請鶴巫吩咐。”

“坐,坐,今晚上你是主人,不用這麽拘束。我只是多嘴問一句,聽說你專門去邀請湖上一位伶伎,叫冷煙的,有沒有這回事?”

此言入耳,孟都公子心頭就是微寒,不自覺和程濟世對了一眼,都沒想到,蘇雙鶴竟然如此直接,當然,他們更想不到,雪枝竟然真能請動這尊“菩薩”出來,一時間竟然不知該如何回應。

端坐在蘇雙鶴身後,雪枝眸光掠過孟都公子和程濟世的臉,眼簾低垂,掩住其中翻湧的波瀾。

這就是宗師之威,這就是權勢之力!

便是孟都公子這般一時之傑,面對蘇雙鶴的敲打,也是進退失據。可以想見,今夜之後,她雪枝夫人在環帶湖上,就是真正“一言九鼎”的人物,再無人能動搖她的地位。

這不正是她當年委身於蘇雙鶴,真正計算和盼望的嗎?

做此人的外室多年,如今終於一步登天,觸及到了她夢寐以求的目標,就算是心機了得,她身上還是起了一波輕微的顫栗,精神也有些恍惚起來。

便在此時,她聽到蘇雙鶴的笑語:“孟都賢侄是真英雄方能本色,何必思前顧後,做那扭捏姿態。那冷煙乃是雪枝的手帕交,確實是清冷自持,色藝雙絕,非同流俗,思其儀容,至今亦心馳神往,不知今夜可來了嗎?”

他聲音朗朗,主樓之上及附近會場,都聽得清楚。也在此刻,余慈周圍送來的眼神,變得很是微妙。

探究有之、感慨有之、幸災樂禍有之,甚至連憐憫都有一點兒。

樓上已正式傳話下來:“請冷煙娘子上樓拜見。”

此時此刻,主樓上,雪枝終於從滔天的權勢熏染中回神,也終於反應過來蘇雙鶴做了什麽。她擡頭看前面男子的背影,心中記得清楚,昨日她述及程濟世所作所為時,這一位還講,堂堂強者,為難伶伎,失了身份,可如今一模一樣的事情做出來,虧得他還意態自若……這又算是怎麽一回事兒?

是了,若非是這樣的人,又何必蓄養外室,且做出那等幾無格調的事來?

她垂下眼簾,看衣襟上繁復華美的紋路,心裏滋味,終化為一記無聲的嘆息:

冷煙,你若真免不過這一遭,日後我們姐妹相互扶持便是了。

然而,數息之後,冷煙仍沒有應聲,余先生也沒有。

雪枝終究也是步虛上階的修為,聽得到主樓之下,已成為眾人焦點的大會場中,傳來專屬於那二人話音:

“我敬余老爺一杯,也想問老爺一句,當初擇我之時,可曾想過今日?”

“選了就是選了,緣分就是緣分,哪有別的想法?”

雪枝聽得這平和恬淡的低語,大袖中的手掌合握,呼吸不自覺屏住。

當年她不顧而去之時,恍惚也想過這般溫馨又決絕的情形,只是全視做不切實的夢囈,當時,又怎會想到,多年之後,竟有這麽一對璧人,將那虛緲的臆想化做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