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日記(第2/3頁)

夏樵哭喪著臉:“我從小有個習慣,看完書放回原地。”

聞時服了。

夏樵看著他哥木然的臉,說:“要、要不我去拿來?”

聞時擺了一下手:“呆著吧,我去拿。”

他是真的膽子大,單槍匹馬就往門口走。周煦難得做了回人,把手裏的電子蠟燭燈扔過來說:“你還是帶個燈吧。”

聞時接了。

經過門口的時候,謝問側身讓開路。擦肩而過的瞬間,他忽然問了一句:“你自己去麽?”

聞時愣了一下,想說不然呢?

但不知怎麽回事,話到嘴邊就變成了單調又沉悶的:“嗯。”

走廊長而幽深,因為太暗的緣故,一眼望不到頭。

聞時抓著蠟燭燈走了幾步,背後的聲音就變得渺遠起來,像隔了一個世界。再走幾步,聲音就消失了,只剩下他的腳步聲在走廊回蕩。

這會給人一種錯覺,好像他在這裏不管發生什麽事,其他人都看不見也聽不見似的。

要是換個人這麽走著,也許會有恐懼甚至孤獨的感覺。但是聞時習慣了。

他每一次醒來走出無相門、走進全然陌生的塵世間,都是這種感覺——背後永遠是幽深無盡的黑,沒有來路也沒有歸處。

他這樣走了好多年。

只有在極偶爾的時候,他會毫無來由地冒出一個念頭:覺得長路後方應該有過一個人,看著他,送過他。

他常會在那個刹那間忽然回頭,看到的卻總是一片空。

夏樵被關的房間就在幾步之外,強開的房門依然倒著,鐵楔子和金屬門軸散落一地。

那個念頭又一次冒出來的時候,聞時正繞過那堆雜物。

他手指捏玩著蠟燭燈,進門前擡眸朝來的地方掃了一眼。

本以為又會看到一片空,卻見一個高高的人影倚在門邊,背對著模糊成片的長明燈火,隔著幽暗狹窄的長廊,遠遠地看著這裏。

聞時停了步。

有那麽一瞬間,他心臟倏地跳了一下。

他在黑暗裏眯了一下眼,想繼續往前走,但腳步卻沒有動。像是在等著什麽人,又好像不是。

過了片刻,走廊裏響起了腳步聲,由遠及近。

是謝問。

他一路過來都沒有出聲,繞開地上的門板和鐵楔時也沒有開口。這種安靜和沉默有種微妙的曖昧,但只持續了很短的幾秒。

“怎麽不進去?”謝問終於還是出了聲。他朝房間裏看了一眼。

聞時沒答,只是捏著蠟燭燈擡腳進了屋。

他試著按了兩下開關,房間裏的燈果然毫無反應,只能借著蠟燭燈那點微弱的光來看東西。

謝問跟在後面進了門,也四下掃了一圈。

聞時給他照了一下腳前的路,忽然問道:“你為什麽過來?”

謝問動作頓了一下。他走到床邊撥開帷帳,又把床頭櫃往外拉了一下。彎腰撿起夏樵口中的日記本,這才說:“不放心,來看看。”

他隨手翻了幾頁,拍了拍灰,把日記本遞過來。

“不放心?”聞時看了對方一眼,接過本子,“不放心什麽?”

他用空余的幾根手指撥著頁面,剛撥兩下,蠟燭燈就被另一只手接了過去。

謝問握著蠟燭燈在聞時身邊站定,一邊給他照明,一邊低頭看著本子上的字:“我不放心的那就多了。比如……”

他眼也不擡,笑了一下:“你弟弟膽子那麽小,萬一你這鎮定都是強裝的,實際上一嚇就沒聲沒息掉眼淚呢。”

聞時:“……”

他正劃撥著紙頁,翻找跟“沈曼怡”相關的內容呢,聞言手指一抽,差點撕下半張紙。他默默擡起頭,頂著五分麻痹五分冷的表情盯視謝問:“你在說什麽夢話?”

這距離實在很近,謝問低垂的眸光從他臉上一掃而過,又落回到紙頁上。沒再多看,嘴角卻噙著笑:“嗯,夢話。你忍著點脾氣,別撕本子,這可是重要線索,壞了可就沒了,你賠麽?”

聞時面無表情的收回視線,手指又撥了幾下,終於找到了夏樵說的那段。

1913年5月19日 雨

沈曼怡實在是個令人厭煩的姐姐,李先生教背的書,從來不見她念,蔡媽媽教的女工,也從不見她學。只會笑。

她整日都在笑,哪裏都是她的聲音,並不好聽,十分吵鬧。她總會癡心幻想一些很無趣的事情,做一些無趣的遊戲。

比如她近兩年就十分熱衷真假新娘的遊戲,扯一段紅床單,逼著旁人配合她,盤腿坐在帷帳裏,再叫余下的人猜誰真誰假,掀她的公主蓋頭,叫她的名字。

猜對了她就笑,猜錯了她會亂發脾氣,很沒道理。

她拽著女孩兒扮也就罷了,還常拽著峻哥,峻哥人好,不發脾氣,其實都是忍著,因為很沒面子。

我真的受夠她了,一日都忍耐不了,想讓她悶一會兒,別笑也別鬧,讓我清凈清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