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謝問

“算了算了,我還是給那個謝什麽的回個電話吧。”夏樵前腳還管人家叫救命恩人,後腳就忘了人家叫啥。

他沖聞時碎碎念道:“淩晨看房是什麽夢幻操作,而且6點3刻還得送爺爺壽盒上山,回頭他來了,我是放下壽盒給他介紹房子呢,還是挽著他去墳上說。是吧哥——”

“哥?”他說一半,發現那祖宗一字沒聽,正皺著眉出神。

“聞哥?”

“聞哥哥哥哥哥?”

“……”

“爹!”

聞時終於被“爹”回了神:“幹什麽?”

夏樵:“……”

我這賤得慌的嘴。

“不幹什麽,就很好奇您在想什麽。”夏樵字正腔圓地說,“租客嗎?”

聞時:“不是。”

那租客腦子是挺清奇,但他關注點在另一件事上——剛剛那三頭怪物被電筒光掃到的瞬間,他依稀聞到了某種味道。

人對於味道的記憶比什麽都長久,他很難具體形容出來,但就是覺得很熟悉。熟悉到……仿佛是屬於自己的一部分。

聞時忽然起身,從桌案上抽了幾張黃表紙,又隨手從戴孝的白麻布邊緣扯了兩根長線,說:“我出去一趟。”

說完便大步流星出了門。

夏樵:“???”

他在沙發上癱了兩秒,突然一蹦而起,連滾帶爬追過去叫道:“聞哥等等我!”

“不是夜裏不出門?”聞時並沒有放慢腳步,四下掃了一圈,便直奔東面而去。

夏樵個子小,腿短,掄得飛快才能跟住他:“剛鬧完鬼,我瘋了才一個人在家呆著,我得跟著你,我害怕。”

這個小區住戶不多,樹卻不少,四處影影幢幢,好像哪裏都伏著東西。路過一株半死的樹時,聞時順手折了一根手掌長的幹枝。

他十指翻飛地動了幾下,那幾張黃表紙就被疊成了不同模樣,往幹枝上一串,乍然是個簡易的紙獸。

那兩根白麻線在幹枝端頭和分叉上繞了幾圈,另一頭纏在聞時手指上。

“我靠這是什麽?!”

夏樵的眼睛還沒恢復常態,在他現在的視野中,那紙獸落下便成了活的!周身纏著銹蝕的鎖鏈,額心一抹血痕,瞳仁全白。

聞時纏繞著麻線的手指一擡,紙獸便踏著前蹄打了個響鼻。他說:“折紙。”

夏樵:“……我瞎嗎?”

“你不是麽?”聞時說完才意識到自己給他短暫地開了一下眼,“哦。那就是傀術。沈橋也會。”

他教出來的徒子徒孫都會,當然他自己也有師承——那個最精通傀術的人,自然還是祖師爺塵不到。

聞時牽著麻線一拽又一撒。紙獸直奔出去,鎖鏈纏繞撞擊間火星四散!

刹那間,烈風橫掃而過!

火星迸濺過來,夏樵感覺雙眼一陣灼痛,低呼一聲緊捂著彎下腰,眼淚嘩嘩流。他心說這麽大的動靜,小區安保還不找過來嗎?!

可等那一瞬間的痛感過去,他頂著滾燙的風擡起頭,卻發現小區裏的樹影在呼嘯的風中紋絲不動。

遠處隱約傳來一聲獸嗥,跟毫無燈光一片死寂的小區形成了鮮明對比。

聞時左手一扯,交錯的白麻線乍然繃直。獸嗥由遠及近,就像被人拉拽回來似的,轉眼落到眼前。

它打了個響鼻,把嘴裏的東西甩地上。

濃重的血腥味彌散開來,那坨黑影抽搐了一下,徹底沒了動靜。

夏樵定睛一看,赫然是那三個怪物之一。

它那張人臉像瞬間枯萎的植物,軟綿綿地耷拉在地,一片蠟白,皮膚像毫無生氣的棉絮。莫名讓人瘆得慌。

夏樵連退幾步,這才緩過氣來:“死、死啦?”

聞時“嗯”了一聲。

“聞哥你可以啊!”夏樵忽然有了底氣,“那為什麽剛剛在家不直接搞死?還要追出來?”

聞時一點不吃他的馬屁,直白道:“三只一起,躺這的可能是你。”

夏樵又漏了氣。

“而且……”聞時扯掉指節上纏的線,“我餓了,堅持不了幾分鐘。”

線被丟下的瞬間,紙獸腳底突然著了一捧明火,轉眼的功夫,便只剩下紙灰和焦黑樹枝。

聞時在死了的怪物面前蹲下,仔細嗅了嗅。

夏樵不明所以,跟著湊過來,怪物身上的黑霧還在繚繞,他不敢碰,就那麽不遠不近地聳著鼻尖。

“在嗅什麽?”他疑惑道。

“靈相的味道。”聞時說。

“誰的?”

“我。”

夏樵一臉震驚:“你靈相不是沒了嗎?”

說完他就明白了,怪不得聞時會突然追出來,原來這怪物身上有聞時靈相的痕跡。

“這究竟是什麽東西啊?為什麽會有你靈相的味道?”

“惠姑。”聞時說,“一種地裏爬出來的東西,有些人會養。”

夏樵:“瘋了吧?養這個幹嗎?”

聞時:“偷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