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檢屍首顧捕頭抗上 分銀兩王押司藏奸(2)

“這鬼天氣,怎麽那麽悶熱。”穿著厚厚官服的府尹大人低聲抱怨,頭上的汗在一層層出,背後的衣服也濕了一片,手裏折扇的效果幾近於無。

十幾個衙役和官吏垂手在旁侍立,身穿黑袍的王押司見府尹大人有些煩躁,連忙湊過臉去諂聲說:“快了快了,就快好了。” 然後,他又轉過臉,對不遠處的顧難得與仵作叫道:“哎,我說,你們倒快著點啊,府尹大人日理萬機,不能為樁小案子總在這裏耗著。”

一身皂衣,挎著腰刀的顧難得滿頭大汗,他和仵作蹲在大太陽下的院子中間,已經折騰了一個多時辰。王三一家六口的屍體並排躺在那裏,身上蓋著竹席。仵作在正午的陽光下撐起一把大大的紅傘,陽光透過紅傘,將屍體都照得紅彤彤的,這是先輩仵作教給他的屍檢法子,他整個人都隱入到紅光裏,從死者身上慢慢抽出銀針。

顧難得使勁看著仵作,希望他趕緊說出點什麽,可仵作拿著半截已經變黑的銀針左看右看,除了搖頭,就是不說話。

“兄弟,究竟怎麽樣?你倒是給個話啊!”顧難得實在等不下去,先張嘴問仵作。仵作哭著臉說:“不好說啊,先報上去吧。” 他轉身跪向府尹大人,口稱呈報。

府尹大人扇扇子的手停了下來,身邊的王押司問:“屍身狀況如何?”

仵作恭敬答道:“五具屍身皆通體發綠,銀針插入體內呈黑色,帶有黃綠色不明汁液,疑似中毒狀況。”

“是何毒所至?”

“疑似蛇毒所至。”

“可有其他傷痕?”

“婦人屍脖頸部有劍傷、頭部炸裂,老者屍頭身分離,男屍一具、老婦人屍一具、兒童屍兩具,皆眉心貫穿。”

“六人何時死亡?”

“大約亥時一刻死亡。”

“等下!”顧難得聽到這裏,忍不住插嘴說:“怎麽會是亥時三刻死的?小人聽說發生變故趕到時,已是快過了子時三刻,中間相差將近一個時辰。如果按照屍檢結果,那我等豈不是見詐屍了?”

仵作擡起眼皮:“這屍檢的法子都是前代老仵作手把手教的,小人做這行二十多年,屍檢從沒走過眼,難道偏偏今日錯了?”

“好了好了,就是說,這一家應該都是被蛇毒毒死的,死亡時間是亥時一刻。後來顧捕頭趕到,不知何故毀傷屍身。本官分析的可對?” 府尹大人用不容置疑的聲音問仵作,但眼睛卻看著顧難得。

“大人英明。”仵作連忙叩頭。

“大人!”顧難得對府尹大人道:“王三一家絕不是亥時一刻死的,亥時三刻小人還眼睜睜看著他們活蹦亂跳。昨日除了我,王押司和楊捕頭也親眼得見,他們可以為我作證。”

府尹大人聽罷,鼻子裏“嗯?”的一聲,回頭望了王押司一眼,王押司趕緊陪著笑扇扇子,未置可否。又望了站在衙役中的楊捕頭,楊捕頭連忙低下頭。

府尹大人對顧難得說:“你看,他們都不清楚,你又何必堅持。王三一家是中蛇毒身亡,這端午節原本就是蛇蟲肆虐的日子,所以才要多飲雄黃酒。顧捕頭,你為何毀傷屍體,本官就不問了,想必是你們做捕頭的規矩,本官也不懂。”

“大人……”

“好了好了,此事到此為止,就算結案。顧捕頭,你留下填寫屍格,眾人隨我回府。”

說完這話,府尹大人甩甩肥大的袖子,從椅子上站起來,朝大門口停著的轎子走去。王押司和眾人緊隨其後。

跪在屍體旁的顧難得嘆了口氣,隨口問仵作:“就只有這些嗎?” 仵作想想說:“還有個小事忘記報了。”

“講!”

“六具屍身的不同位置,都有人牙齒咬過的痕跡。”

“咬過的痕跡?”顧難得覺得渾身一抖,他想起了這兩天陸續出現的街頭咬人事件,這恐怕是極重要的線索。

“你怎麽不早說!” 顧難得訓斥了一句,起身要去叫住府尹大人。仵作一把摁住他的肩膀,小聲說:“顧捕頭,你這些年伺候大人算是白伺候了,這般不會看眼色高低?”

“哼,什麽眼色?”

“府尹大人顯然不想把事情搞大,你怎麽就那麽傻,非要爭個子醜寅卯來?你看人家王押司、楊捕頭,都比你聰明,知道什麽時候閉嘴。你現在難道還要和府尹大人爭不成?”

顧難得聽了仵作這番話,重新冷靜下來。是啊,這一任府尹大人,最怕的就是生亂,平時耳提面命,穩定為主,穩定為主。如今碰到這兇案,大人自然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