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檢屍首顧捕頭抗上 分銀兩王押司藏奸(1)

次日一早,白素貞早上起來,就把“歇業”的木牌掛到了保安堂緊閉的大木門上。有街坊和病人過來詢問,她便微笑著致歉,說許官人有些許小事要處置,暫時歇業兩天,不打緊的病人且去別家藥房,若遇急病,可從後門進來。

安排完店中事項,白素貞急急忙忙前往許仙的書房。經歷了昨晚王三家的事,白素貞一直沒由來的心慌,總覺得這事有什麽地方她異常熟悉,但是就是想不起來。

不過她還是相信許仙的結論:無論王三一家發生了什麽,都一定有傳染性,說不定是某種厲害的瘟疫。若是現在無法及時控制住,只怕整個臨安府都會遭受荼毒。

走到書房門口,白素貞放慢了步子,提著裙擺前襟,輕手輕腳往裏走,生怕驚擾到全神貫注的許仙。

此時許仙正在用一塊包裹了草藥的濕毛巾裹住嘴和鼻孔,手裏拿著一枚玻璃球鏡,一邊輕輕撓著之前粽子的燙傷,一邊全神貫注地觀察著一個鈞瓷小盞。盅裏是他從王三身上取下來的血肉。

從早上起來,許仙在書房保持著這個姿勢觀察,她出去轉一圈辦了多少事,回來許仙還是像尊石像那樣呆呆坐在那裏,完全忘記了外界的事情。

白素貞走到許仙身邊,輕輕叫了聲“官人”。許仙就好似沒聽到一樣,還是保持著之前的姿勢。白素貞稍微提高聲音又叫了聲“官人”,許仙好像還是沒聽到,於是白素貞又提高聲音叫了幾聲,許仙這才如夢初醒一般回過神來,回了一聲:“嗯?”

白素貞搖搖頭,忍不住用衣袖遮著嘴笑起來。她這個官人總是比別人反應慢半拍,做起事來也呆呆的,但就是認真。她喜歡許仙這股呆勁,當年也是一眼就相中了站在斷橋上打著傘的這個傻小子。

“官人,燙傷不能撓,你是行醫的,怎麽這個還要別人說。”

聽到夫人相勸,許仙這才發現,自己手臂上的三道印記,已經微微腫起,再撓就要破了。

許仙揉揉眼,放下玻璃球鏡,解開系在臉上的濕毛巾,深吸一口氣。濕毛巾和草藥過濾的空氣,味道實在很難聞,堅持這麽久,鼻子都幾乎麻木了。

他和白素貞這個蛇精老婆過了好幾年,家裏時不時常有妖怪來串親戚,也算見多識廣。但昨晚王三家的驚變,還是把他給嚇著了,腿到現在也軟綿綿的沒知覺。

“這一家人白天還好好的,怎麽就都變成怪物了呢?” 許仙和娘子說的第一句話,還是關於王三的。

白素貞笑著搖搖頭說:“我的傻官人,我半夜醒過來一看旁邊人沒了,就知道你肯定睡不著去了書房。誰知你在書房一呆就呆到天亮,連早飯都還沒吃呢。”

“吃什麽早飯,攤上這等大事,哪裏還有心思吃早飯?你看看這些,到現在都還沒有個結果啊。”

許仙指著桌子上擺著的十幾個鈞瓷小盞給白素貞看。白素貞湊過去一看,原來,許仙把從王三身上采集來的血肉,分成了十幾盞,然後放入了不同的藥物,並用天幹地支給培養盞編號,希望通過對比,看汁液會產生什麽變化。

“有什麽結果嗎?”白素貞問許仙。

“要是有結果,我還能這樣傻坐著?”許仙悻悻地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語,“我觀察了幾個時辰,所有培養盞中的組織都沒有什麽變化,可疑的綠色部分依舊活躍,看來這是一種我們從未見過的疫病。”

白素貞點點頭:“過去倒是聽說,在極東之地有個小城,發生過類似的事。疫情突然爆發,全城人都變成妖物,連縣衙都被襲擊,從縣令到衙役、百姓無人幸免。得病者全身發綠,性情狂幫暴,力氣變得極大,逢人便咬,被咬到的人十二個時辰內被傳染也變成綠色妖物,又去咬別人。這樣一來二去,全縣的人都變成了妖物。”

許仙聽得雙目圓睜,急忙催促道:“原來真的有過這等事?娘子,娘子快詳細說給我聽!”

“我也說不清,只是聽人講的,也沒有在意。昨晚看到王三家變成那般模樣,我就想起這件事……” 被許仙一問,白素貞反倒有些遲疑,這事過於久遠,她一時竟然記不清,到底自己是聽說的,還是見過。

“那小城後來如何了?”

“後來?”白素貞想了想:“沒有什麽後來了。”

這個答案讓許仙有點心驚,豈不是說,整個小城全被毀了?

“好啦好啦!”白素貞拉住許仙的衣袖,“許大官人,吃早飯去,小青趕早買的頭鍋油餅,再不吃該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