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九一章 至純至善

“便連九玄歸藏問神雷也無用,居然真是純善至正之軀,在世真正聖賢!那麽今日我等所作所為,到底是為何?”

“純善至正?哈哈,當真是可笑,可笑!即便是上古三位聖皇,也絕不可能在九玄歸藏問神雷劫力中安然無恙。荒謬,無稽——”

“這乾皇既是在世聖君,那麽我等又算什麽?那大乾國策,與我儒家教義可謂水火不容,截然迥異,然而這十載以來,卻已現盛世之景。老有所養,幼有所依,國泰民安,災而不亂。其京城之內,更人人錦衣玉食。哪怕上古三代之治,也不過如此!”

“難道真是我等錯了,儒門傳承一萬六千年之教義,都是誤入歧途。”

“那一位乃是聖君!是被天地認可,九玄歸藏問神雷下安然無恙的聖賢!無瑕無疵,純善至正。錯的怎麽都不可能是那一位——”

“只怕錯的不是儒門,而是理教一脈!”

這個聲音,自嘈雜亂音中響起,卻立時壓過了其他,似如振聾發聵,使這文廟之中,都是一陣死寂。

錯的不是儒門,而是理教!

儒門傳自三聖,同樣被天地,被世人認可,目自然不會有錯。

那儒家要想再傳續,那麽有錯的,自然只可能是其他——

朱子面色鐵青一片,卻再未出言訓斥。威望已經動搖,除非是宗守身死神霄問心雷劫力,那麽再如何都無法挽回。

此時卻是神情怔怔,看著那風華宮的方向。兩萬浩然正氣,依然是遮蔽天際。然而此時在宗守那純白王氣沖淩映襯之下,卻再無之前,揮斥萬邪,滅壓威勢的威勢。

“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

那宗守傲立虛空,先是深吸了一口氣,才發出這聲嘆息。

雖是目光遊離,直視著前方。可朱熹卻清楚知曉,宗守這句話,是在對自己言語。

“可惜蒼天不佑!這神霄問心雷,朕僥幸無恙呢——”

宗守說著,又目視著天空,那兩萬道搖晃不休的浩然之氣。眼透出冷諷之色。

“倒是你等,不覺愧煞?浩然正氣,由心而生,寒窗苦讀,明人世之道,曉世界之理。故此能守心持道,養胸中正氣。然而今日,爾等敢言無愧於心?”

就在他說話之時,那龍吼鳳鳴之聲,是愈發的雄渾清冽。

受這純白王氣沖擊印照,那兩萬浩然白氣中,竟是隱隱現出了一絲絲黑點。就仿佛是漆染的白紙遇水褪色,現出了內中汙穢。

宗守頓時失笑,搖頭道:“原來諸位,也不是真正就道德就完美無瑕,正人君子。其實也有自己的私念,也有自己的欲望,也曾做過惡事。可既然如此,爾等又有何資格,要求他人要做到至純至善,遵守儒門禮法,道德典章?都說己說不欲,勿施於人。試問諸位,又可曾真正做到過?”

只這須臾之間,又是數千浩然之氣,紛散開來。或者意念激蕩,難以維持,或是心中愧煞,主動收回。

而宗守的聲音,也在繼續。

“為傳道統,為誅朕這離經叛道之君,不惜與魔為伍,視皇京城內千八百萬子民為草芥,這就是你們儒門所為?只因朕之所作所為,所行之國策,背離了你儒門的道理。所以哪怕是犧牲這一千八百萬人的壽元,也要使朕伏誅可對?只因在你朱子眼中,儒門的道理,你儒門的聲望傳續,遠在這些人的性命之上?格物致知,朱子你認為這天下都逃不開一個理字,世間再大也大不過道理二字。然而朕不知,你朱子所循,是自己的道理,還是這天地世人之理?”

朱子的心臟驀地抽緊,額角間是青筋糾結,然而此時此刻,卻不知該如何反應才好。

只因此時那風華宮內,乃是聖賢!至純至善,被天地世人認可的聖君!

所以無論宗守怎麽說,都是對的!無論他朱子怎麽反駁,都是無用,蒼白無力——

再何況自己,這一身的堅持,就真是對的麽?

這心思一起,朱子的神念,就開始動搖。

不止是己身的道基動蕩,就連那發於身外的浩然之氣,也同樣是現出了絲絲黑氣。再不復之前,那般的堂皇正大,那般的浩蕩磅礴。

“呵!原來便是你朱子,也同樣無法做到呢!心有不可告人之念,身有無法抑制之欲,做過後悔終生之事,也不能夠完全遵循自己的道理。這就是你所言,存天理,滅人欲麽?若論到一生坦蕩,原來還不如我這義兄——”

隨著他的言語,眾人才注意到金不悔。那堂皇正氣,赫然也是純白潔凈,無半點汙穢。此時更遠勝朱熹,更遠勝這皇京城內,三萬大儒。

只有金不悔,依舊是神態迷茫,仍是不知,到底發生了何事。

宗守冷笑,卻已是收起了言中譏諷冷嘲,語氣平淡道:“爾等既自身都衣冠不整,又何以正人?何以教化萬民?敢說儒家教義,乃是天地正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