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蓮舫魚(第3/16頁)

“鯉娘,出來吧,是這裏廚房做事的小姑娘。”王八寶朝水裏招呼道,我更好奇,湊近了拿燈照看,只見水下浮出一條金鱗燦燦的大鯉魚,不由驚呼:“嚇!好大!”

“嘿!鯉娘是今天下午剛被買來的,那捕魚的不曉得,居然把那條河裏的魚祖宗給撈上來了。”王八寶嘖嘖嘴,我借著燈光一徑朝那鯉魚端詳,不曾想它忽然就惱了,口出人言罵道:“小姑娘真沒禮貌,拿燈照甚?”說時將身子一轉,尾巴掃起一串水花,恰好都濺在我臉上,唬得我“哎呀”一聲後退,腳下疼又使不上勁,整個人失去重心就跌坐在地上。

王八寶甲魚自顧自地用嘴叼起肉饅頭,咬了一大口然後把剩下的放到水面上:“這裏頭有肉,鯉娘,應該對你的胃口。”

我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小燈也熄了,用手摸到腳踝,才發現傷處已經隆起腫脹的鼓包,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哎……好疼!”

“誒?你怎麽了?”王八寶聽見我呼疼又探出頭來。

“剛、剛在花塢那邊崴到腳了,好疼。”我倒抽口冷氣答道。

王八寶眨巴眨巴眼,“那你還跑來這裏做什麽?”

“來找……”我正想說來捉魚回去做菜,但話到喉嚨就停住了,那條鯉魚想來便是廚房采辦買回的魚吧,誰知居然是會說人話的魚精?我一時語塞,自認倒黴搖搖頭,“也沒什麽事。”

王八寶已猜到我的來意,復回頭對那鯉魚聳聳下巴,“鯉娘,她是來捉魚的,你既然吃了她的饅頭,就幫她把那條呆草魚趕上來吧。”

“哦?”那鯉魚又“嘩啦”一下躍出水面,對我細看了幾眼,然後我就聽見它尾巴一掃,一根軟趴趴的東西掉到我腳邊,“腳傷的地方先用這個捆住,多少會好點。”

“啊?捆住哪兒?”我摸到是又濕又涼的草繩,正奇怪著,王八寶就接口道:“鯉娘是幫你治傷呢。”

“噢?”我半信半疑地將濕草繩綁在腳踝上,一股出奇溫和的涼意頓時滲入皮肉,疼痛果真減少許多,我找回那根木杖撐著慢慢爬起身,有點不好意思,“謝謝了啊。”

那條鯉魚不置可否又轉回水底去了,我愣了愣,它隨即“嘩啦”一下露出頭,“接著!”

“嚇?”我還沒反應過來,一團黑影就從水裏彈飛起來,帶著一股水花就落入我懷裏,我驚得差點就丟到地上,定睛看卻是條鮮活大草魚,把我身上濺濕了不打緊,又奮力掙脫蹦到地上“啪啪”地甩尾。

王八寶提高了一些聲調道:“你快拿上回去吧!還有……”它頓了頓,我覺得它語氣有異樣:“外面似乎太亂了,有很多不好的東西也趁機溜進這裏來,那個餓鬼小子回來也不一定擺得平,你自己當心。”

我心裏“咯噔”一下,正想問它是怎麽回事,那鯉魚就極不耐煩,“你快走、快走!別礙著咱聊天。”

“哦、哦!”我挺怕那鯉魚又朝我潑水,趕緊拾起地上的草魚回廚房去了。


我這一晚上可算是接連的倒黴;先是被客人調戲而摔倒崴腳,接著又被一條鯉魚精潑兩遍冷水,然後瘸腿抱著濕漉漉、腥唧唧的大活魚回廚房,衣服濕透不算,還滿身都是魚腥氣,晚風吹得人身上冷颼颼,只好蜷到灶頭邊烤衣服。

烏糍姐見我這副模樣,便叫阿濁去我屋裏幫拿來換洗的外衣,又給我舀水洗臉和手,我道感激不盡,突就見蕓妞從外面急火火地跑進來,進門就沖我嚷:“蕙兒呢?剛才蕙兒不是跟你在一道?她怎就不見了?”

“嚇?”我愣在那裏,“我、我不知道啊?”

“你剛崴到腳,蕙兒好心送你回來,可我等到一壇酒都喝完了,再派人出來各處找過卻還是不見,她還能去哪兒?”蕓妞是真急了,帶著酒氣臉紅脖子粗地過來一把拽住我的手。烏糍姐她們連忙過來拉住她,“蕓姑娘,我們真沒見蕙姑娘來過。”

我恍惚曾聽誰說過,這蕙兒和蕓妞二人生前是相好的異姓姐妹,蕓妞生前的親爹好賭,便將她賣給人家抵債,後來她被夫家欺淩毒打,蕙兒聽說後就離家跑去找她,二人夜裏逃走到野外卻遇到野狗群被咬死的,所以二人枉死後的魂魄仍靈愫相依,現在看蕓妞這麽著急的樣子,莫非她真感覺到蕙兒出什麽事了?

“是了,方才在花園裏遇到一只黃鼠狼,它變成個人的模樣,說是從山西什麽雲中的什麽鬼將軍那來的,給這裏的……夫人送信……”我一邊說著就覺得不對,眼睛余光就看到阿旺他們的臉色,這才想起廚房裏大多數的人並不知道萼樓背後的秘密,舌頭不不自禁就打起結來,蕓妞也從我的神情看出話不對,但也顧不得那麽多了,一把將我從凳子上拉起來,“現在你就跟我去見夫人,蕙兒若在便罷……”蕓妞威脅的話只說半截,但眼眶已經擠出紅絲,仿佛快要流出血來似的,我嚇得只好說:“那你且等等,我把幾樣點心裝好盒子一道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