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蓮舫魚(第2/16頁)

“找碧蘢夫人的?”蕓妞有點疑惑,“還未聽說過夫人與山西雲中的什麽鬼將軍有交往,既然是信使,幹嗎做賊似的?”

“外間兵荒馬亂的,小可這些日子可遭老罪,又不識得路徑,萼樓真實在難找,先是隨一些客商來到此地,聽說逛青樓,便跟來了,也不知道是也不是?”那黃鼠狼嘀嘀咕咕地,隨帶發幾句牢騷,忽然豎起鼻子指著我手裏的提盒道:“那裏盛的有雞?”

我連忙擺手,“原本盛的雞,現在是空的。”

“哎呦!我快餓死了、餓死了!三千裏路趕到這啊,半月來沒吃過半只雞……”那黃鼠狼說話就在地上打起滾來,那模樣像個路邊死乞白賴的無賴。

蕙兒也有點糊塗了,“你是走的人間路?不懂一些遁地術麽?或者從靈界找捷徑也能快許多啊?什麽都不通還當什麽信使?”

黃鼠狼聽完愣了愣,還是執拗地問:“真沒有雞了?一只?不,給半只也好?”

我和蕙兒不禁相視一眼,都覺得這黃鼠狼十分古怪,她想了想,“這樣吧,你隨我去見碧蘢夫人,至於雞麽……”她指著我道:“她回廚房給你準備一只,等信帶到了就給你雞吃,如何?”

“那敢情好咧!”黃鼠狼吸溜一下鼻子,蕙兒便讓我自己提著食盒回去,她帶黃鼠狼去鴛鴦館見碧蘢夫人。


一瘸一拐著傷腳,我還是認真做起點心。兩道甜食是涼的廣寒糕和熱的櫻桃蜜煎豆腐,雖然春夏之交沒有生藕上市,但我拿出舊年存的紅藕粉,與冰糖加水煮滾到粉色微稠,再放入一大勺桂花糖醬拌勻離火,用這桂花藕糖水沖調一定分量的荸薺碎和米糕粉,然後拿出蒸糕盆將盆內抹油,倒入糕漿上鍋蒸熟,扣出來的桂花藕糕呈淡紅色、略透明,只待冷卻後切小方塊,澆上紅糖稀,擺盤便好看了。而櫻桃蜜煎則是前一日我用偏酸的櫻桃去核,加蔗漿煮成紅綢狀的,然後澆上剛點鹵凝固的熱豆腐便是。

輪到熱點,我便做那生熟蝦雜菜卷,先用掐出的菜汁和面,煎出攤薄的翠色面餅,生大蝦治凈頭殼和背線,洗凈壓幹,放鹽和蔥白、花椒、水酒腌制,另打出蛋清調芡粉呈稀瀝青漿狀,拿出一半蝦肉放入上漿,然後抓一把炒過的核桃肉與蝦肉輕輕下熱油裏,待蝦肉泡至剛剛紅熟便撈起,然後把那腌漬生蝦肉與熟蝦肉分別盛在細白瓷的敞口碗中,旁邊小方碟配切細的水蔥、芝麻鹽、拌紫芽姜絲、醬萵苣、糖燒面筋、腌山茄兒等小菜調味做卷餅的佐料,這幾樣再在一個大盤子上碼放整齊即可。

做完第兩道,我看看滴漏,已經過去一個時辰了,還不見有人來傳話要上點心,勉強可以歇口氣吧,但天冷加上腳疼,人覺得頭也開始發昏起來,眼前不時迸幾星白花,真有點撐不住了。

烏糍姐在一邊似乎看出我不對勁,便過來道:“小月,還要做羹湯麽?方才我這燒的幹貝冬瓜湯有多,要不給你盛一蓋盅,你這個樣子還來回折騰做什麽?那春陽少爺嘴就那麽叼,究竟是不是你做的他能一口就嘗出來?嘁!我才不信,我這回燒得很夠火候。”

我心裏感激烏糍姐的好意,但以春陽口味的刁鉆,恐怕還真是能吃出來的,而且既然他都說過只吃我做的,我還有何偷懶的道理?便搖搖頭,“算了,萬一怪罪下來,連累姐姐更不好,今日采辦好像進了幾樣活魚?是養在流水那邊的木槽裏?我去挑一尾起肉做圓子。”

我從柴堆裏找出一根長木棍暫作為拐杖,點一盞小燈,趁人不注意在懷裏揣一個肉饅頭,便往院外一角的水源走去。夜深了,這時不知王八寶是不是躲在水槽邊?它最近都沒做出什麽特別的動靜,偶爾會變回甲魚的原形溜到廚房偷東西吃,或者待在有水的地方發呆,問它什麽它也不愛搭理,只說要等什麽時機。

循著路徑左彎右拐,距離流水槽還有七八丈遠,就聽見前面有“窸窸窣窣”的說話聲,我愣了愣立刻放慢腳步,說話聲調很奇怪,但其中一個能聽清是王八寶,我又往前走了幾步,拐杖杵到石子兒上,發出清脆的聲響,才把那對話打斷了,感覺是王八寶往這邊張望,然後看見是我,才放高聲道:“小丫頭,原來是你啊!”

“是,你在跟誰說話呢?”我見它沒什麽異樣,才放心走過去。

“哦?你的腳怎麽了?”一只甲魚慢悠悠地從木槽上探出頭來,“難得來一回,也不給帶點吃的?我這正有客人呢!”正是王八寶。

“客人?你哪來的客人?”我奇道,一邊從懷裏拿出那個饅頭放在水槽邊沿上,“喏,還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