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蛇木耳(第3/10頁)

“啊?”我沒反應過來。

“呵,這是武夷熬片。”和公子說了一個我不懂的詞。

我不知是接還是不接好,那愛月便走來,從和公子的手裏接過杯子,然後俯下身把杯子送到我眼前:“嘗嘗吧,小妹妹。”

我覺得要是再不接受,就有點太沒禮貌了,但我向來只喝過三娘點的梅鹵茶、花茶,卻從未喝過這種烹制過的茶,只得接了過來,這碗茶湯顏色很深,黑中透著朱紅,聞起來氣味也沒有花茶那種清香,我只得喝了一口,哪知入口頓時苦澀得皺緊眉頭。

愛月笑起來:“怎麽?”

“苦……”我勉強咽下去,只覺得舌頭到喉嚨裏,像是喝了煎藥的味道,趕緊把杯子還她。

旁邊的桂卿和王葵安看著我的樣子大笑起來,愛月起身把茶杯還給和公子,和公子的神情沒變,還是與方才一樣,溫和善意地看著我,但那杯讓我喝過的茶,我起初以為他換倒掉或者換個杯子,但他卻毫不在意地自己端起來喝了。

愛月則一直以袖掩嘴微笑著,看看我再看看和公子,重走到我身邊,一手搭在我肩上,輕輕捋了捋我的額發:“喲,這孩子還長著個美人尖尖,要是好好打扮一下,真是小美人呢。”

我被她弄得很不自在,往後縮了縮,忽然就在這時,從圍欄外飛進一個東西,“砰鐺”一聲,煮水的童兒“哎呀”一聲喊,只見那風爐上的砂罐被一塊飛進來的石頭砸得一歪,差點沒整個翻到地上,裏面茶水也濺出不少,我與屋裏其他人一齊望出去,只見剛才還在後院逗我的那個淘氣男孩手裏拿了幾根長長的柳枝,末梢各綁著一塊拳頭大的石頭,然後他就在那把石塊甩來甩去,柳條吃不住石塊,就順著慣性飛出去了,剛才一塊就正好砸中風爐。

“哪兒來的野毛孩!”王葵安罵了一句,他的小廝則作勢要沖出去把那男孩拽住打一頓。

和公子擺擺手:“算了、算了。”

我正想趁機跑開,不曾想愛月一把拉住我:“小妹妹別走啊。來,陪姐姐坐這兒吃點心。”

不由分說,就將我拉到他們的桌子前按下,我推辭說剛吃過了,王葵安就不耐煩道:“這孩子怕生,你讓她在這幹什麽?”

愛月也只是和我開玩笑,便放開我:“我是看和公子喜歡她,才留她在這。”

“愛月真大方……”桂卿和王葵安故意打個眼色,兩人又笑。

我雖然聽不懂他們的話,但他們笑得我渾身不自在,趕緊溜掉了。

桃三娘正在炸肉圓子,就是剁碎成醬的半肥瘦肉加香蕈、荸薺一起調好味道,然後捏出的圓子再油炸作金黃色,見我走來的模樣,便笑問:“怎麽?”

我指指外邊:“剛才和公子要我喝他們的茶,好苦!”

“呵,他們那些茶喝多了會醉的。”桃三娘答道。

我又想起我的烏龜來了:“對了,三娘,有沒看見我的烏龜?剛才我把它放水缸裏了,後來怎麽看不見了?”

“你的烏龜?”桃三娘奇怪道:“它剛才還在這裏的,不過好像又出去了?”

“出去了?爬去哪了?”我詫異道。

“喏,從側門出去了。”桃三娘繼續低頭炸她的圓子。

“啊?它能爬那麽快?”我聽說趕緊追了出去。

出了側門,就是柳青街,街上有幾個人來回地走過,但石板路面上光溜溜的,沒看見有烏龜的蹤影。這麽一小會,它能爬多遠?

我往草叢裏找,也沒有,不會是被人撿走了吧?

我一路找回竹枝兒巷口,卻意外地看見烏龜就在我家門口趴著一動不動。

“誒?怎麽跑回家來了?”我立刻欣喜地過去捉起它,它半昧著眼睛,好像在打盹,我把它舉到眼前:“你自己跑回家來幹嘛?”

烏龜的眼皮子翻了翻,卻沒理我。

我抱著它推門進家:“現在會知道亂跑了,把你關家裏面。”

娘聽見我的聲音,便喊我進去,拿了一包包好的衣物,讓我送別人家去,我便答應著走了。

我才發現,不知不覺間,殘暑昏昏沉沉的熱似乎每一天都在消退,大街小巷都有了點秋意,走過一家小小的祠堂,那熏黑了的門庭裏飄出裊裊的線香氣味,有一些白薄的簾子在微風裏輕輕拂動。

好些天沒有下雨了,路邊幾棵桂樹上的葉子都蒙了塵土,我也沒心思留意它是否開了花。

包袱送到保揚河畔的一戶張家,我就回來了,這一段路不算近,但我一邊看著路邊景致一邊走,也不覺得累。

路過一家門前,還正好看見個婆婆給一個和我年歲差不多的女孩子在修面,我認得那婆婆,是這一帶有名的梳頭婆,上午總能看見她梳籠著光潔的發髻,背著家什在街上急匆匆地走,原來她家住這,此刻那婆婆是用嘴咬住一根細線,兩手使長線交叉,在女孩臉上來回拉扯,聽娘說很疼的,所以我還從未修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