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 選帝賽 第四十章 埃利亞斯(第2/3頁)

“是的。”我說,“我沒有殺死她。”

“她是你在那片戰場上的敵人。你只有徹底把敵人擊敗,才能算最終獲勝。安古僧一開始就是這麽說的,他們跟我這麽說的。你也本應該殺死她。”

“是的,可我沒有。”

“他死得太容易了。”馬庫斯的黃眼睛心事重重。沒有了那份惡意,我幾乎認不出來他。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能看清我,還是只看到一個人——一個活人,一個傾訴的對象。

“那彎刀——就那樣斬斷了他的身體。”馬庫斯說,“我本想收手的。我試過,它太快了。你知道嗎?我的名字是他學會的第一個詞,也是——也是他說的最後一個。就在臨死前,他又說了一遍。馬庫斯,他說。”

我那時才明白。我沒在幸存者中間看到紮克,我沒聽到任何人提及他的名字。

“你殺了他,”我小聲說,“你殺了自己的親弟弟。”

“他們說,我必須戰勝對方的首領。”馬庫斯擡起眼睛與我對視,他看上去很困惑,“那麽多人都死了,都是我們的朋友。他要求我結束這一切,讓一切停止,是他求我的。我的兄弟,我的小弟。”

我心裏湧起的有反感,也有憂傷。這麽多年來我一直厭惡馬庫斯,認為他不過是一條沒有心肝的毒蛇。而現在,我卻禁不住同情他,盡管我們兩個都不值得同情。我們都是斬殺自己戰友的兇手——殺死過至親的人,我與他毫無二致。我目睹特裏斯塔斯的死,卻什麽都沒做。我親手殺死了迪米特裏厄斯、恩尼斯、林德爾,還有其他那麽多的人。如果海倫娜不是在無心之中違反了禁令,她也已經死在我手裏。

通往海倫娜房間的門打開了,我站起來,大夫卻搖搖頭。

“不行,維圖裏烏斯。”他面色蒼白,情緒低落,完全不是平時那副囂張模樣。“她還不能見人。走吧,孩子。你去休息下。”

我回頭去看馬庫斯,但他已經走了。我本應找到自己戰隊的戰友們,看看他們情況如何,但我無法面對他們。而他們,我知道,也不會願意面對我。我們都永遠不會原諒自己今天的所作所為。

“我必須見到維圖裏烏斯選帝生。”病區外面的走廊裏有個暴躁的聲音說,“他是我外孫。我他媽的當然想要確定他——埃利亞斯!”

見我走出醫療區,外祖父一把推開那個嚇得半死的醫生學徒,把我拉到面前,一雙強壯的臂膀擁抱了我。“我當時以為你死定了,我的孩子。”他在我耳邊說,“那個阿奎拉鬥志好強,我以前真是看扁了她。”

“我差點兒就殺死了她,還有其他人。我真的殺死了他們,那麽多人,我並不想的。我——”

我覺得惡心。於是趕緊避開他,當場就吐了,吐在病區門口,一開始就吐個不停,直到再沒有什麽東西可吐。

外祖父叫人給我拿來一杯水,靜靜地等著我把水喝完。他的手始終搭在我肩上。

“外祖父,”我說,“我真希望——”

“死者不能復生,我的孩子。你的責任也無法逃避。”我並不想聽這樣的話,但我的確需要聽到。因為這是真話。任何粉飾,都是對死者的不敬。“你有多麽強烈的意願,都無法改變既成事實。從此以後,你也會被冤魂困擾,像我們的每一名戰士一樣。”

我嘆口氣,低頭看自己的雙手,我無法止住它們的顫抖:“我必須回自己的住處,我必須——洗洗身體。”

“我可以陪你走回去——”

“您大可不必。”該隱突然從黑影處現身,像瘟疫一樣不受歡迎。“來吧,選帝生。我可以跟你談談。”

我腳步沉重,跟在安古僧後面。我該做什麽?跟他說什麽?這怪物把忠誠、友誼和生命都視若無物,我還能跟他說什麽?

“有件事我很難相信。”我不動聲色地說,“就是事前,你們居然沒發現海倫娜穿了足以擋住彎刀攻擊的護甲。”

“我們當然早就知道了,要不然你以為我們送她那件護甲幹什麽?選帝賽要考驗的,不只是你實際做到了什麽。有時候,也會涉及你的意願。我們並不想讓你真的殺死阿奎拉選帝生。我們只想知道你願不願這麽做。”他看了一眼我的右手,連我自己都沒意識到它正一寸寸伸向彎刀。“我以前跟你說過了,選帝生,我們現在還不能死。而且,你覺得今天死的人還不夠多嗎?”

“紮克,還有馬庫斯。”我幾乎說不出話,“你逼他殺死了自己的親弟弟。”

“哦,紮克裏亞斯啊。”該隱臉上掠過一絲悲傷,這讓我更加憤怒,“紮克裏亞斯的情況不同,埃利亞斯。紮克裏亞斯必須死。”

“你們本可以選擇任何人——任何怪物來作為我們的對手。”我沒有看他,我已經惡心夠了,“山妖、死靈、野蠻人。但你們卻逼我們自相殘殺。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