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 選帝賽 第三十二章 埃利亞斯

我開始打不過別人了。

這都是特裏斯塔斯那個混蛋害的。就是這家夥在我腦子裏留下一顆困惑的種子，讓我以為海倫娜愛上了我。而現在，這顆種子已經發芽，長成了來自地獄的一棵毒草。

彎刀訓練時，紮克攻擊我的動作特別拖泥帶水，可我居然還是沒打贏他，反而被他擊倒，原因就是我看到了訓練場另一端有金發一閃。我胃裏翻江倒海的這是什麽感覺？

當徒手格鬥教官因為我動作不規範大呼小叫時，我幾乎聽不見他在說什麽，一直在想我和海勒將來會怎樣。我們之間的友誼是否已經壽終正寢？如果我不愛上她，她會不會開始痛恨我？要是我不能讓她得償所願，她又怎麽可能在考驗中站到我這一邊？那麽多愚蠢又可惡的問題。女孩們永遠都是這種樣子嗎？難怪她們到哪兒都讓人頭疼。

第三輪，也就是力量的考驗，兩天之後就要開始了。我知道自己必須集中精力，做好身心兩方面的準備。我必須贏。

可是除了海倫娜之外，我腦子裏還有一位不速之客：拉婭。

這些天來我一直努力不去想她。可最後，我還是放棄了抵抗。不用試圖封閉自己頭腦裏特定的區域，生活就已經夠艱難了。我總是會想到她瀑布似的長發和皮膚的光澤。想起我們跳舞時她開懷大笑的樣子，自己就禁不住微笑。——她像個自由的精靈，我只要想到世上有這樣的人存在，就會感到莫大的滿足。我還記得自己用塞黑瑟語對她說話時，她閉上眼睛陶醉的樣子。

到了夜深人靜時，我的恐懼又會從隱蔽的角落裏現身，我會想起她發現我真實身份時臉上的厭惡，以及我試圖在院長面前保護她時遭遇的反感。我讓她如此丟人，她一定恨我恨到了骨頭裏。但這是我當時能想到的，唯一可以保全她的辦法。

過去一周有無數次，我都想走到她的住處，看看她現在好不好。但這樣對一名女奴示好，只會害我被黑甲禁衛抓走而已。

拉婭和海倫娜，她們倆是如此不同。我喜歡拉婭，她總是能說一些我意料之外的話，她說什麽都一本正經，像在寫一部長篇故事。我喜歡她挑戰我媽媽的權威，偷跑去參加仲夏節慶典，而海倫娜對院長總是唯命是從。拉婭就像部落篝火邊狂熱的舞蹈，而海倫娜卻像煉金術士點燃的冰藍火焰。

我為什麽要對比她們兩個呢？我認識拉婭才剛剛幾個星期，認識海倫娜卻像有一輩子了。海倫娜對我，不是那種一時興起的吸引。她像我的家人，甚至還超過家人。她就像我自己人格的一部分。

現在她卻不肯理我，看都不看我一眼。離第三輪考驗只剩下幾天時間，我從她那裏得到的，除了怒目而視，就是嘟嘟囔囔的挑釁。

這樣說來，我還有新的煩惱呢。我一直都在指望著海倫娜贏得考驗，把我任命為嗜血伯勞，然後把我光榮免職。要是她痛恨我，我就完全無法指望這樣的結果。也就是說，即便我如願贏得下一場考驗，她也真的贏得了最後一場，她還是能迫使我做一輩子嗜血伯勞。如果那樣，我還是只能逃走，而她出於維護面子的需要，也要下令追捕我，把我幹掉。

除了上面種種，我還聽到學生們的議論，說皇帝大人距離塞拉僅有幾天行程了。他正計劃嚴懲所有選帝生及其黨羽。見習生和骷髏生們都在努力裝作滿不在乎，童兵們就沒有那麽擅長隱藏恐懼了。你可能以為院長會緊張，應該安排下如何守衛黑崖學院，可她偏偏看上去一點兒不擔心。或許因為她很想讓我們全都死掉完事，或者至少想讓我死。

你死定了，埃利亞斯。一個幹巴巴的聲音對我說，認命吧，你本該早趁自己有機會的時候逃走的。

我急轉直下的狀態，沒能逃過別人的眼睛。我的朋友們都很擔心。而馬庫斯現在一有機會，就會在訓練場向我挑戰。外祖父給我送來一張寫了四個字的字條，筆力雄勁得把紙都扯破了，內容是：無往不勝。

海倫娜自始至終都在觀察，每次打敗我就會更加憤怒——看到別人擊敗我也是一樣。她早有些話憋得難受，可那份固執又不允許她跟我說話。

直到最後，第三輪考驗前兩天的深夜，海倫娜發現了戴克斯和特裏斯塔斯尾隨她回兵營。盤問過他們之後，她找到了我。

“你這混蛋到底怎麽回事，維圖裏烏斯？”她在骷髏營外面抓住了我的胳膊。當時我正想回去休息一會兒，因為當天要去城墻站午夜崗。“你以為我沒有自衛能力？你覺得我還需要保鏢？”

“沒有，我只是——”

“你才是需要別人保護的人，你才是最近的長敗將軍。天哪，派條死狗上場，都能把你打贏。你為什麽不現在就把整個帝國拱手相讓交給馬庫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