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曾誤交匪類(第2/5頁)

其實五十肩不值一提。他是我大學時的男友,一個搖滾鼓手,因為排練搞出了肩周炎,去醫院時和小護士瞎搞在了一起。那是我的初戀,很是受挫。

陳愛莎說:“情欲是可以殺死人的,比如制服誘惑什麽的。你穿得太嚴密,落敗不意外。”

我說:“我以為文藝的男生都喜歡形而上的東西,現在參悟就該另辟蹊徑,向視覺系發展,袒胸露乳,見他撲倒就好。”陳愛莎說:“賤人自有天收,等著看。”

後來小護士跟更有錢的人跑了,他飆淚跑來說只有我是不嫌貧愛富的姑娘,要重續前緣。他去我實習的公司蹲點,前台小姐都被他收買,找我說盡他的好話,那些贊美賦予了他比順治帝、柳下惠還閃亮的光圈。

就在我姿態漸軟時,他東窗事發了——有個姑娘跑來公司捉狐狸精,說和五十肩交往半年竟然被劈腿,她要手刃小三。我瑟縮在辦公室,我竟然“被小三”了,他早有正牌女友。最終,被手刃的竟是前台小姐,原來五十肩在蹲點時順便也將她拿下。

我在同坨屎上滑倒兩次,老陳終於看不下去。他當時在學空手道,雖然只有二段,但對付流氓已足夠,總之被掀飛在公司門口的五十肩從此消停了。

我約老陳吃飯,他問我是否從失敗的初戀中學到什麽。

我支吾一陣,表現出了一點兒恨意難平。他說:“作為一個務實的女性,仇恨前男友不如吸取教訓更靠譜。既往不戀,當下不雜,你看了那麽多書卻不能學以致用,傻缺,回家再看遍《十八歲給我一個姑娘》,書中自有腦力智寶。”

初相識時我因這本書鄙視他,孰料十年河東十年河西,現在換他鄙視我了,還咬牙切齒,像在吃一個姑娘。

第二日,一票女同事跑來,說見到我和一個神清氣爽的青年在餐廳相談甚歡,得知只是我的“閨密”,都表現出了一些興奮。

我說:“你們都不要覬覦他,作為一個研究所上班的科學怪人,他的偶像是阿基米德,才智像阿裏巴巴,作息時間像在阿拉斯加。如果你們不是阿拉蕾他是不會看你們一眼的。”

三、削足適履

我給陳愛莎發信息,讓她下班來書店拿點兒東西——我外公中醫院的秘制藥膏,帶給扭傷了手的老陳。

陳愛莎說她已經在台灣,她解釋說是公司的安排,太倉促沒有跟我說,會帶禮物回來賠罪。這不具備說服力,我猜想她是去找蔡先生。

大學畢業後愛莎跳了五次槽,和老陳一樣,她是一個愛憎分明的人,她對前幾家公司全都絕望,說風氣太壞,領導錙銖必較,職員睚眥必報,一進公司就心累。直到遇見新上司蔡先生。

蔡先生和一般商人不同,他從不揮斥方遒噴得大家頭昏腦漲,他只做適時的發言,卡地亞袖扣閃著冷靜的光。愛莎很快昏了頭。蔡總寧靜致遠、睿智內斂,他只在意武功不在意江湖,他就是她的阿喀琉斯之踵。生產淡季蔡總回台灣,人間自是有情癡,我猜愛莎是追了過去。

一周後他二人果然攜手歸來。愛莎翻看手機,說:“看他寫詩給我,說我比阿佳妮還美,比伊豆半島的櫻花隧道還撼動人心。”

老陳一哆嗦,從盤子上擡起頭,說:“怎麽我身邊的女性都這麽容易被蠱惑?這蔡總不過是一個畫了皮的偽文藝中年,不好好經商非要把自己搞得氣象萬千騙姑娘。話說在其位要謀其政,不務正業是要亡國的,請看宋徽宗和李後主的血淚史。”

愛莎瞪他:“你整天搗鼓化學器皿,都成陰謀論者了,接受一個事業比你有成、才華比你橫溢的人就那麽難嗎?”她又轉向我,“你剛在設計師的陰溝裏翻船,我也不要聽你說啦。”她說了句“你們慢慢吃”就翻著白眼離開了。

老陳拿一杯水給我,說:“我現在很擔心我的老同學豪豬,他喜歡愛莎很久了,正在辛苦地存一套房子的首付,我要怎樣同他解釋說愛莎愛上了一個車房俱備的台灣同胞?”

我倒是和他的想法不同,我說我了解的愛莎一直是一個很容易被好品質打動的人,她喜歡那個人一定是看重他的情懷而非貪慕權貴。豪豬雖然可憐,但這麽久都無法打動愛莎,也許並非只是沒有一套房子的問題,我覺得豪豬應該撤了,魯迅先生都說了不贊成無謂的流血犧牲。

老陳有點兒意外,說:“啊!你怎麽對別人的事這麽清醒,自己卻不停地在犯二呢?你先淡定,後面那桌有一個賊眉鼠眼的男人一直在張望你,你們認識嗎?”

我回頭看見羅醫生,悚然心驚。

我一周前看牙醫時,羅醫生在冷光燈下幽幽地說:“你的牙齒真是美麗。”然後抄起鉆頭出神地望著我。我想起一條“美國變態牙醫向患者嘴裏注射精液”的新聞,奪門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