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井中魚

如此過了兩年。一天晚上,老祖因調查一扯皮官司,微服私訪,恰好經過丐半仙曾寄居的破廟。

老祖兩年前派人來這裏找過好多次,知道他已經不在這裏了。但經過破廟大門時,老祖還是忍不住朝裏面多瞄了一眼。

這一看不要緊,居然瞄見廟前地坪上站著一個人!

老祖定睛一看,那是一位姑娘,穿一身紅得晃眼的旗服,要是頭上頂著紅蓋頭,那百分之百就是誰家的新娘了。

老祖想起之前的傳言,心想:莫非這丐半仙當年帶走的姑娘回來了?他隨即否定了這種猜測。就算當初丐半仙是攜了別人家的兒媳逃走,但回來的話絕對不會穿得如兩年前一樣。

老祖悄悄走到門檻前,打量那個奇怪的姑娘。這次他看得更加真切。

那姑娘站在銅鼎前,手裏握著三根燃著的香閉眼祈禱,非常虔誠,可身子哆嗦不已。

是夜並無涼風,姑娘穿得也不少。老祖不明白她為什麽渾身哆嗦。

等那姑娘祈禱完畢,將香插入鼎中,老祖喊了一聲:“請問姑娘……”

那姑娘聽到喊聲,嚇了一跳,神色慌張地回頭看了老祖一眼,如受了驚的兔子一般急忙往裏面奔跑。

老祖見她舉止怪異,急忙跨進破廟追趕。

經過銅鼎時,老祖看見地上淌著水,這才明白那姑娘哆嗦是因為衣衫盡濕。

那姑娘穿過佛堂,跑到後院去了,一路留下許多水漬。

這破廟不大,前面是地坪,中間是佛堂,後面原來是和尚起居的院子,現在是流浪者寄居的地方,不過此時四周無人。三面是房屋,中間一口水井,一切洗臉、煮飯等生活用水皆來源於此。

老祖追到後院,看見那姑娘濕漉漉地站在井邊。

那姑娘回頭看了老祖一眼,眼神空洞得讓人害怕。

“姑娘……”

老祖的話剛出口,那姑娘就一躍而下,跳入井中。

老祖大吃一驚,完全沒想到她會有這樣的舉動。

他急忙跑到井邊,朝井下望去,只見井底水位極低,幾乎要幹涸。水波蕩漾,但很快恢復了平靜。

老祖驚慌失措,急忙去叫破廟附近的鄉親來救人。

可是鄉親不相信他的話。

“你是不是看錯了?破廟裏那口井的井水還沒有半人高,怎麽會有人在那裏跳井呢?跳下去也淹不過腰。”鄉親說道。

老祖愣住了。

難道剛才都是幻覺?老祖不禁懷疑自己的眼睛了。

老祖一人又回到破廟,走到銅鼎前。

三根燃著的香火像三只小眼睛一樣看著他。

老祖頭皮一陣發麻,急忙離開了破廟。

回到家裏後,老祖感覺渾身不適,頭昏腦漲。夫人摸了摸,發現他半邊身子涼半邊身子熱,急忙喚人煮了一大碗姜湯給他喝下,又拿熱毛巾敷額頭。

這時,三歲的馬將離躥進屋裏,對著夫人大喊道:“魚!魚!”

夫人問道:“哪裏有魚?”

馬將離指著老祖,說道:“爹爹那裏有魚。”

老祖撐起身子,說道:“將離,你是說爹爹身上有魚的味道吧?”

馬將離點頭。

夫人責備馬將離道:“這孩子怎麽亂說話?哪裏有魚的味道?我怎麽沒有聞到?”

老祖不這麽想,他認為小孩子七竅通明,能看到大人看不到的東西,能聞到大人聞不到的氣味,能感覺到大人感覺不到的氛圍。馬將離勉強會說話之後,老祖常常覺得他比其他孩子的感覺還要敏銳。

曾有一次,老祖帶著馬將離去一個舅爺爺家裏。馬將離跟老祖走到門口就死活不肯進去了。老祖抱他進去,他就號啕大哭,手打腳踢,要從老祖的懷抱裏掙脫出來。老祖沒有辦法,只好打了招呼,便找借口回來了。

第二天,那個舅爺爺去世了。

還有一次,家裏一個平時跟他親昵的老仆人要抱他,那天他卻無論如何都不讓那個老仆人抱,一抱就扯著嗓子哭,仿佛老仆人的身上長了刺一樣,弄得老仆人非常尷尬。

沒過幾天,那位老仆人回鄉下探望親人的時候意外落水而亡。

老祖心裏記著這兩件事,但從來沒有跟別人說過。

他想,或許馬將離是為著死亡而來,所以能嗅到死亡的氣息。

還有一件怪事:嶽州城裏的狗都不朝馬將離吠叫,不咬他。

此前不久,有一次夫人生病,老祖帶著馬將離去城北郊外拜訪一位隱退的曾經的同僚。老祖與他相談甚歡,忘記了馬將離。

馬將離踩著不太平穩的步子出了房間,走到了後院。

不一會兒,後院傳來惡狗兇猛的吠叫聲。

那位曾經的同僚環視四周,見馬將離不在屋裏,大驚道:“孩子是不是跑到後院去了?我後院養了一條見人就咬的紅眼惡狗!孩子驚到它的話,那就兇多吉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