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低語 -5-(第3/3頁)

這封信遠遠超出了我的一切預料!在分析了我對這封信的印象之後,我發現它由兩個截然不同的部分構成。首先,假如埃克利在此之前神智健全,目前也依然如此,那就說明情況發生了迅速和無法想象的變化。其次,埃克利在風格、態度和語言方面的變化巨大得超過了正常和可預測的範圍。他的整個人格似乎經歷了某種潛在的突變,這一變化過於深遠,使前後兩面的對比很難不違背他始終神智健全的假設,甚至連措辭和拼寫都有著微妙的區別。由於我的學術背景,我對行文風格非常敏感,我能覺察到他連日常的書寫習慣和韻律節奏都有了劇烈的改變。可想而知,想要催生出這麽激烈的變化,他遭遇的情緒劇變或真相揭示也必定超乎想象!不過,從另一個角度說,這封信也非常符合埃克利的性格:他對無垠永恒的那種熱忱依然如故,研究者專有的探求欲望也始終如一。我不止一次地懷疑這封信是不是出自假冒者之手,或者遭到了惡意篡改。可是,邀請我去做客,希望我能去親自檢驗這封信的真實性,這難道不恰好證明了它不可能是偽造的嗎?

星期六夜裏我沒有休息,而是坐著思考這封信背後隱藏著什麽樣的秘密和奇事。我頭痛欲裂,因為大腦在飛快地回顧過去四個月內它被迫面對的種種可怖概念,思索這一令人驚詫的新素材,而懷疑和相信輪流降臨,先前讀到那些異事時的大多數思想活動一再重復。直到深夜時分,強烈的興趣和好奇逐漸取代了最初如風暴般肆虐的困惑與不安。無論埃克利的神智是否健全,無論他是發生了徹底的改變還是僅僅暫時放松了心情,他對其危險探索的看法都有了天翻地覆的轉變。這種改變不但消除了他的危險(無論是真實的還是想象中的),也開啟了有關宇宙和超人類知識的令人眩暈的新視野。在他的影響之下,我對未知事物的熱情也燃燒了起來,我感覺到那種突破障礙的病態激情也感染了我。我想擺脫時空和自然規律那令人發瘋和厭倦的限制,與浩渺的外部世界建立聯系,接近猶如黑夜與深淵的無垠永恒和最終至高的秘密——這樣的知識當然值得一個人賭上生命、靈魂和正常神智!埃克利說現在已經沒有危險了,還邀請我去探望他,而不是像以前那樣警告我不要去找他。一想到他會告訴我什麽樣的秘密,我就心癢難耐。想到要坐在不久前還遭到圍困的荒僻農舍裏,對面的那位先生與外太空的信使有過交談,身旁是一張可怕的唱盤和記載著埃克利先前那些結論的信件,我激動得簡直無法動彈。

於是,星期日上午晚些時候,我發電報給埃克利,說如果方便的話,下周三也就是9月12日,我將前往布萊特爾博羅探訪他。只有在選擇車次這一點上,我沒有遵守他的建議。實話實說,我不怎麽願意在深夜時分抵達佛蒙特的那片詭異地區,因此沒有搭乘他建議的那班列車,而是打電話到車站預訂了另一班次。我早早起床,搭標準時間上午8點07分的列車到波士頓,乘9:25出發的列車去格林菲爾德,中午12點22分到站。這個時間恰好能趕上一班短途列車,下午1點08分就將抵達布萊特爾博羅,這個時間比深夜10點01分更適合與埃克利見面,並坐在他的車裏駛進隱藏著秘密的蒼翠山嶺。

我在電報中簡述了我的車次選擇,當天傍晚就收到了回復,很高興得知我未來的東道主也贊同我的乘車計劃。他的電報如下:

滿意安排。周三1點08分接站。勿忘唱盤、信件和照片。

行蹤保密。請期待偉大啟示。

埃克利

這份電報直接回復了我發給埃克利的那份電報,要做到這一點,必須有官方信使從湯申德電報局將電報送到他家裏,或者通過修復了的電話線路告訴他。收到這份電報打消了我潛意識裏殘余的全部疑慮,我不再懷疑那封令人困惑的信件的真實性了。我感覺心裏像是大石落地——真的,當時的那種輕松感無法用語言描述,因為所有的疑慮都被深深埋進了地底。那天夜裏我睡得深沉而香甜,在接下來的兩天中滿懷期望地為旅程做好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