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Two 非凡的一天 ⅩⅣ 今天下午 君子酒店

伊萊坐著等電話接通的同時,目送塞雷娜穿過起居室,向廚房走去。鈴聲戛然而止,有人粗聲粗氣地接聽了電話。

“我是斯戴爾,你哪位?”

“我是伊弗。”伊萊摘掉傻氣十足的眼鏡。塞雷娜忙著搗騰咖啡壺,但伊萊見她歪著腦袋,手上的動作輕得悄無聲息,說明注意力都在電話這邊。

“先生,”警探應道,尾音微微上揚,伊萊尤其討厭這一點,“有什麽能幫你的?”

伊萊撥號的時候並不知道給斯戴爾打電話到底是好事兒還是壞事兒,或者說因為是塞雷娜的指示,所以依稀感覺是個好主意。這時與警探通上了話,他才意識到這樣做非常不好,甚至可以說糟透了。過去的十年中,盡管他手上的人命越來越多,自己的容貌也一成不變(在永葆青春的同時隱姓埋名可不簡單),但足有九年半的時間他都是神出鬼沒、避人耳目的。在塞雷娜把斯戴爾牽扯進來之前,伊萊成功地避開了警探,而且,他從來都是一個人辦事。他不相信別人,不管是知情者還是超能者,更別提兩者一同出現。眼下的風險很大,而且大得驚人。

那麽回報呢?通過教導警察部隊,他不僅得到了警方的支持,協助他搜索維克托及其他目標,而且有權繼續執行他的清除計劃,處決超能者。但是,這也意味著他必須和一個人綁在一起,對於那個人,他既不能信任,也無法拒絕合作。實際上,警察不聽他的指揮,他們完全聽命於塞雷娜。伊萊和她的目光相遇了,房間另一頭的塞雷娜面帶微笑,遞出一只馬克杯。他搖搖頭表示不用,塞雷娜忍不住笑了,還是端著杯子走來,塞到他空閑的手裏,又捏緊了他的手指。

“伊弗先生?”斯戴爾提醒他。

伊萊吞了吞口水。不管是不是好主意,他只知道一件事:放走維克托是絕對不能接受的。

“我要召開會議。”他對警探說,“通知你手下的警察全體出席。越快越好。”

“我來通知他們。但集合起來需要一定的時間。”

伊萊看看手表,快四點了。“我六點到。順便通知戴恩警官一聲。”

“等我找到他再說。”

伊萊皺起眉頭:“這話什麽意思?”

“我剛剛在銀行處理完你那個林奇,沒見著戴恩的影子。肯定是出去抽煙了。”

“肯定是的,”伊萊說,“有情況通知我。”他掛斷電話,沉吟了一會兒,翻來覆去地把玩手機。

“出了什麽問題嗎?”塞雷娜問。

伊萊沒回答。他可以做到拒絕回答,但這次只是因為他不知道答案。也許並沒有出問題。也許那個警察出去休息了,或者提前下班了。也許……這種不舒服的感覺,與他聽到斯戴爾語調上揚時一樣,與他知道自己只是遵從塞雷娜的意志時一樣。仿佛有什麽東西斷掉了。他並不置疑這種感覺的對錯,相反,他選擇相信,正如他相信殺戮後的片刻安寧。

於是,伊萊撥打了戴恩警官的手機。

嘟。

嘟。

嘟。

在那棟尚未竣工的高樓裏,維克托踱來踱去地思考著塞雷娜·克拉克的問題。此人似乎很有影響力,也難怪伊萊留她在身邊。維克托明白,要想幹掉她,動作必須非常快。他環顧這間毛坯房的四周,盤算著應對的方案和各種選擇,目光卻老是落回那具屍體——戴恩四仰八叉地躺在房間中央的塑料布上。維克托決定,為希德妮好,還是盡量抹去嚴刑逼供的痕跡。

他跪在旁邊,扶正屍體,調整四肢,盡可能擺出比較自然的姿態。他注意到戴恩的手指上戴著一枚銀質婚戒,便取下來塞進戴恩的口袋裏,又把胳膊放到兩側。伊萊盡力了,要想讓這具屍體不那麽死氣沉沉,只能指望希德妮。

幾分鐘後,米奇回來了。他擋開一塊塑料布,方便希德妮鉆進來。維克托對剛才的成果頗為滿意,戴恩的遺容稱得上安詳(除了破爛的制服和血跡)。不過,當希德妮的目光被吸引到屍體上時,她還是驚得站定了,低低地叫了一聲。

“這樣不好吧?”她指著戴在屍體胸前的警徽說。“殺死警察可不好。”

“除非是好警察,”維克托解釋。“可惜他不是。這個警察幫助伊萊追蹤超能者。即使塞雷娜不把你交出來,這家夥也不會放過你。”只要他沒有擺脫塞雷娜的魅惑,維克托心想,卻沒有說出口。

“所以你就殺了他?”希德妮輕聲問道。

維克托眉頭一皺:“我為什麽殺他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把他復活。”

希德妮眨了眨眼:“我為什麽要復活他?”

“因為這很重要。”他開始晃來晃去,“我保證,等他復活了就再把他幹掉。我只是需要證實一件事。”

希德妮雙眉緊蹙:“我不想復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