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最後的詛咒

當瑪蕊莉·戴爾最後的腳步聲被饑餓的黑暗所吞噬時,她察覺到一聲低沉的呻吟,就跟爪子擦過鼓皮一般。看不見的某樣東西移動了身形,盡管黑暗裏沒有亮光,她感覺兩道目光猶如燃燒的熱炭,給血肉以無形的壓力。

“女人的惡臭,”一個聲音沙沙作響,“好多個世紀都沒聞到過了。”柔和的滴答聲後,那個語音若有所思似的繼續響起。“你不是她,很像,但不是。”

房間裏焚燒的樹脂讓瑪蕊莉的鼻子驟然一抽。

“你是這個人所稱呼的那位嗎?”她問,“你是一個司臯斯羅羿?”

“我是,過去是,未來也是。”這些詞語像蜈蚣一樣爬過空氣,“如果你不認識我,又怎能來這裏?”

“我在我丈夫的房間裏找到一把鑰匙,並做了查究。馗克斯卡那,回答我的問題。”

“我的名字,”傳秘人的話聽起來就像是詛咒,“我已經遺忘了大部分的自我。不過的確,我曾經被那樣叫過。”

“你在這裏待了兩千年?”

“我記得年份並不比我記得月亮長。”黑暗中又是一陣刮擦之聲,“我厭惡你的氣味。”

“我不關心你喜歡什麽。”瑪蕊莉對他說。

“那你關心什麽?為何要打擾我?”

“你們種族擁有一些我們沒有的能力。”

“抓住重點的能力,對。”

“告訴我——你能看見不可見之事嗎?你知道是誰謀殺了我女兒和我丈夫?你能告訴我我最小的女兒是否還活著嗎?”

“我看見了,”傳秘人回答,“我看見一股黑煙隨風彌漫。我看見死亡的鬥篷刮過這個世界。我看見你身上的鐮刀,渴望著收獲。”

“誰謀殺了我的女兒?”瑪蕊莉再次詢問。

“咳嘶嘶嘶嘶嘶嘶,”他似乎呼吸艱難。“他們的外形太模糊。他們站在幕後,”他提高聲音叫道,“王後!你心裏有一把刀,渴望著去戳去捅去攪。”

“他在撒謊嗎?”瑪蕊莉問保管人。

“他不能撒謊。”老瑟夫萊告訴她。

“你跟我丈夫說過什麽?”瑪蕊莉問。

“問他願意當死人還是願意去死。我知道他的選擇。你想當死人嗎,你這渾身惡臭的女人?”

“我想要謀害我家人的兇手死去。”

“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那比查知誰做了那事要簡單多了,”傳秘人說,“我可以告訴你一個詛咒。那是最為可怕的咒語,是我記憶中最最可怕的一個。”

“陛下,”保管人說,“別聽他的。”

她沒有理睬這個老人。“我可以去詛咒兇手?”

“噢,簡單,非常簡單。”

“那麽告訴我。”

“陛下——”保管人又開始說,但被瑪蕊莉打斷。

“你已經警告我三次了,保管人,”她說,“不要再警告我,否則我要你的耳膜壞掉。看你還能否高興地聽你單調乏味的音樂!”

瑟夫萊聽見這種恐嚇,即刻安靜下來。“謹遵吩咐,陛下。”他最終屈服了。

“到聽不見我們對話的地方去。當我需要向導時我會叫你的。”

“是,陛下。”

她聽見他拖腳離開。

“你是王後的女兒。”傳秘人在瑟夫萊離開後發言道。

“我就是王後。”瑪蕊莉回答,“告訴我咒語。”

“我告訴你一段話,你把它寫到一張鉛紙上,然後把它放到你在死亡之城的火梓園底下找到的某個石棺之上。睡在那裏的人會把你的訊息帶到知道如何念咒的人那裏。”

瑪蕊莉考慮了片刻,腦裏浮現出法絲緹婭沒有呼吸的身影。

“告訴我寫什麽。”她說。

禮拜堂裏的燭火搖曳不定,仿佛看不見的翅膀在左右拍動。洪恩主祭惴惴不安地環顧四周,感覺自己好似剛剛從夢魘裏驚醒,盡管他根本未曾入睡。

沒有任何不妥的跡象。禮拜堂很安靜。

在他幾乎已經平靜下來之時,尖叫聲再次響起。那是從療養室傳來的,裏面有位陌生人。主祭知道那意味著什麽,於是急速奔去。

這陌生人是幾星期前穿黑衣的人帶來的。洪恩主祭雖不清楚他是誰,但從他的穿著與被對待的態度來看,可以肯定是位相當重要的人物。這人的傷在心臟附近,他的藥物和復原諾力法術僅僅只能延緩其死亡的速度。今天早晨,狀況眼看著又惡化了不少。讓人驚奇的是他居然還能有力氣尖叫。

主祭拉開簾子,見到這位陌生人既沒有大叫也沒有死去。他赤裸著身體站在那裏,直愣愣地盯著看不見的某種恐懼。

“大人,”主祭說,“您醒了。”

“真的?”此人低聲道,“我感覺像在做夢,極為邪惡的夢。”

“聖者祝福您,”主祭嘆了口氣,“我從沒想到您還能站起來。就連今晨,您的靈魂也在逐漸飄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