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一堂劍術課

卡佐醒了,他很奇怪自己這是在哪兒,同時懊惱著竟然打了個盹兒。他只動了動眼,就迅速看清了周遭地勢。

他躺在一小片橄欖樹林裏,無雲的夜空中星星愉快地透過樹葉縫隙在眨眼。後方不遠處,是聖塞爾女巫修女院。

他坐起來,揉了揉眼睛,本能地伸手一摸,他熟悉的卡斯帕劍還在原位,這讓他安下心來。

是什麽叫醒了他?似乎是一種熟悉的聲響。或者僅僅因為夢?

記憶蘇醒得很慢,但並沒有太多要記起的東西。當女孩們離開歐綺佤的府邸,他去鄉間散了散步。他從不懼怕黑暗,在其中行走對他來說是一種學習,學習感受隱匿之物,最適合提高他的劍術技巧。

他無法得知自己的腳步是為何而又如何把他帶到修女院來的。他只是擡頭看看,然後發現它就在那裏。他曾在這裏沉思該如何行動;現在要獲取安妮與奧絲姹的注意,似乎還嫌太早,看起來太迫不及待了。所以,他只能望著她們的塔。最後他意識到,最優秀的獵人是最懂得獵物習性的人。這個道理用在此處也適用,說不定就可以看到她們或者捕捉到她們的一兩瞥。畢竟,這是一個舒適的夜晚——不是消磨在星光之下的糟糕的夜晚。查卡托此刻毫無疑問懷著與人爭吵的迫切期望,在翠瓦附近爛醉如泥地晃悠著。而如果歐綺佤找到他,他就得被迫告知與安妮接觸的詳情。為避免那樣的談話,也是他當初選擇來這兒漫步的原因之一。

腦子裏縈繞著這些雜念,也並不妨礙他在這片橄欖樹林裏自得其樂。燭光照亮了頂樓的房間,他注視著窗戶上兩個姑娘的身影——不用說,定是在討論著他。

接著燈光滅了。他失望了一小會兒後,閉上了眼睛——

睡著了,很顯然。

他慶幸自己醒了。要是在這個地方一覺睡到天亮,那看起來該多麽蠢不堪言啊。安妮可能會發現他,並認為他變成了歐綺佤所說的那種——單相思白癡。

這個詞就算想想也能讓他驚得一跳。他,卡佐·帕秋馬迪奧·達·穹瓦提歐,單相思?

荒謬。

他又掃視了一眼塔頂。窗戶裏沒有亮光,但現在為什麽要有?現在一定都接近淩晨了。

吵醒他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還有警鐘的聲音。卡佐突然意識到修女院裏一定有什麽事發生。他見到城垛上到處都是火把,許多人影忙亂地移動著。他似乎聽見了馬的嘶鳴,這實在奇怪。還有一種微弱的,極其微弱的叫喊,以及偶爾的鐵器相擊之聲。

他坐得更直了些。沒錯,以丟沃的名義起誓,他的確聽到了刀劍聲。他不可能聽錯。

這聲音把他從半夢半醒之間扯回清晰的現實,匆忙中他一躍而起,頭撞上了一段低矮的枝丫。他一面詛咒一面找到帽子戴上,再抓起用作被單的外套裹在身上。

誰在修女院打鬥?難道有山賊襲擊?或者是流竄於檸檬山與南部之間的瘋狂強奸犯?

他得知道答案,於是開始大步流星往左走,因為大門好像是在左邊。如果什麽都沒發生——也可能是慶祝翡由薩節的某種奇怪的訓練——最糟糕的也不過是被她們趕出來。

走了還不到五十步遠,他忽然聽到許多馬蹄子在黑夜裏大肆作響。卡佐停下來豎起耳朵,調轉方向,而後確定那聲音來自他的目的地——聲音更大了些。他盯著看有無火把——誰在晚上騎馬不帶火把——卻什麽也沒看見。一片薄薄的月亮升到半空,是一種他從沒見過的奇怪顏色,幾近紫色。他似乎曾聽說過那意味著某種什麽,但不記得那說法來自哪裏。或許是一首詩?

有兩三匹馬的影子出現在修女院蒼白的圍墻上。他們疾馳而過,沒有停留。噪聲裏有金屬的碰撞聲,這告訴卡佐,他們穿著盔甲。

那些流竄的強奸犯不可能穿盔甲。只有梅迪索們的騎士們才可以。

或者是某支侵略軍裏的騎士,他們才不會在乎梅迪索們允不允許。

越來越有意思了。卡佐改換方向,跟在騎手後面大步跑了起來,卡斯帕劍在他腿上啪啪地響。

“我總是希望跟這些自吹自擂的騎士和他們超級笨拙的劍術作個較量,卡斯帕,”他對他的長劍傾訴道,“也許今晚可以美夢成真。”

跟蹤這些騎手太容易了,因為他們很快就進入了山麓較為寬闊的大道上,也就是他第一次遇到安妮的地方。在那裏,他們減緩了馬速,時不時能聽到一兩句異國口音。

一個新的猜疑在他心裏發芽,是個激動人心的猜疑。也許安妮的異國情人終究還是來看她了。卡佐知道這姑娘一定知道某個秘密路徑可以進出修女院,就在他們相遇的那個水池附近——那是個合乎邏輯的集合場所。如果真是那樣,可就真正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