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號角(第2/4頁)

費愛搖搖頭:“他可能跟蹤芬德去了。他們是老朋友,那倆人。”

立維司僅在幾碼之遙,像繃緊的彈簧似的一觸即發。斯蒂芬舉起的號角幾乎已經觸到了唇邊,他搖擺著一根手指警告這個巨人。

亞協修士裸露著胸膛站在聖墮之上,清了清嗓子。

“塞吉瑞克現在可能已經打開了城門,”他說,“也許我沒有必要再去。”

德思蒙刺耳地笑了幾聲。“你老是懦弱怕事,亞協修士。你承擔著最為重要的任務。如果其他人失敗了,你就要去殺了王後,她會信任你的。”

“如果他吹響聖角,我就殺不了任何王後。”亞協為自己辯護道,“塞吉瑞克現在打開了城門,芬德和他的人會馬上進去。就算在夜裏騎馬去那裏也用不了半小時。他們會抓到王後的,肯定。”

“那東西是真是假我們都不知道,”立維司吼道,“可能只是他在什麽地方撿到的牛角。”

“但也可能就是。我跟禦林看守一起走過這些路。他見過荊棘王,還去過他的居所。當然芬德告訴過你們這些。那也就是芬德早先要尋找的東西——號角。你認為他找到了嗎?”這些都是猜測,當然。但斯蒂芬從他們臉上看出他贏了。

立維司在緩緩靠近。

“不,立維司,”費愛說,“他是對的,亞協修士也沒錯。很快王後和她所有的女兒都會死;禦林看守一個人殺不了芬德他們全部。這件事已經完成了。我們用不著殺死這個小娼妓。”他從腰間拔出一把熠熠生輝的尖刀,“我去放了她。”

斯蒂芬把聖角按在嘴邊,這是無聲的警告。

他從沒想過費愛可以移動多快。刀子忽然變作空氣中的一點,接著斯蒂芬的臂膀感受到一股尖銳的痛。他叫了一下。

他叫了一下,接著聲音便充斥了整個世界。

斯蒂芬絕沒有吹響這支號角的意圖,當然沒有。而即便是吹響了它,他也從不相信會有什麽發生。他原本指望著費愛對黑暗聖者的迷信會讓事態有所改觀。

他甚至不知道怎麽去吹一只號角,盡管他見過,也知道不像雙簧管或者八孔長笛。他認為它需要嘴唇或其他諸如此類東西的協作,僅僅灌些空氣進去對它沒用。

但清晰而昂揚的調子穿透暗空,把他的主觀臆斷全部推翻。而且它不讓他停歇。盡管他已經雙膝跪地,鮮血湧出臂膀,號角聲卻變得更大。它吮吸著他嘴裏的空氣,吐出的音符似乎被巖石與樹木吸收,而天空也因之顫抖。即便當立維司揍他並從他手裏搶走時,號角聲仍在繼續,就好似一片雷雨雲砧在集聚力量,變得越來越厚直至聲音震耳欲聾,直至世上沒有其他聲音存在。

立維司把斯蒂芬粗魯地往地上一摔。斯蒂芬咬著牙拔出插入自己臂膀上的那柄尖刀,差點因為加倍的疼痛而跌倒。他滾倒在地,曖昧地舉起刀做了個防衛的姿勢。

但立維司的行動很奇怪。他似乎找到一根棍子,並把它戳進了自己的眼睛。他為何那樣做?

當第二支箭射中這個修道士的頭時,斯蒂芬終於懂了。渾渾噩噩之中,他見到立維司笨拙地抓住箭尾,驚愕地吐出最後一句牢騷,倒了下去。

“埃斯帕。”斯蒂芬說。號角聲仍在響,他沒能聽見自己的話。

他攥住尖刀,跌跌撞撞站起來,集中意志趕走臂膀的疼痛。於是疼痛消失了,就跟他在巡禮路上失去感覺時一樣。他倔犟地朝德思蒙移動過去。

德思蒙看著他靠近。這時斯蒂芬知道埃斯帕在攻擊沃裏克。

他們周圍的空氣裏,號角聲終於開始減弱,但很緩慢。

“你是這世上最蠢的家夥,”費愛尖聲喊叫道,“白癡!你做了什麽?”

斯蒂芬沒有回答。吹響號角之後的第一次呼吸,感覺就像是冬日裏冰冷的氣流。他知道費愛會殺了他。可他不在乎。他舉起刀子筆直地沖向另一個修道士,忘記了受傷臂膀的存在。

德思蒙從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眼,隨後抓住亞協修士,將他推到第一個仍在輕微抽搐的受害者處,刺中亞協的心臟。一切都迅疾無比。幾乎在同一時刻,一支箭射中他胸部,他哼了兩聲往後退。

這給了斯蒂芬一個選擇的瞬間,在這一瞬裏他捕捉到了一個確然的事實。於是他不再進攻,而把注意力放在瞪著眼睛等死的亞協修士身上,把他推離土墩。而後自己跪在那個仍然張著嘴驚嘆自己腸子的受害者胸上。

“原諒我。”他說完,把尖刀插入一只充滿苦楚的藍色眼睛,並盡可能地往裏插。

“刀刃一旦入內,”他記起在《敖爾相面學》裏寫著,“扭動會攪亂大腦。緊跟著的是迅速的死亡。”

他扭動著,地底下似乎有什麽在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