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菲德棋戲(第3/3頁)

所以他會有一段時間不能走路,更別提戰鬥了。在這段時間裏,不管斯宛美說的是真是假,他的性命都掌握在她的手裏。

實際上,他已經身心俱疲,盡管他想要保持清醒來思考現在的處境,大海——他身邊熟悉的那樣事物——卻很快令他重返夢鄉。

他再度醒來是因為一陣輕柔的樂聲。斯宛美坐在旁邊的凳子上,用金色的調音栓撥弄著一架小小的櫻桃木豎琴。船艙的窗子蓋著布簾,可陽光卻泄漏進來,如果她周身沒有那火似的光芒,可說是像極了孩童的故事裏那位白雪造就的女子。

“女士。”他低聲道。

“啊。我沒想吵醒您的。”

“被豎琴的樂聲喚醒可算不上糟糕,而且它還彈奏得如此美妙。”

讓他驚訝的是,她似乎為此而雙頰泛紅。“我只是在消磨時間,”她說,“您感覺如何?”

“好些了,大概。女士——我想麻煩您來看護我不太好吧。我向您保證,我會安靜地躺著。除此以外也沒什麽別的選擇。”

她稍稍垂低了目光。“噢,這是我的艙房,”她說,“我有時會試著到甲板上去。可那兒太亮,陽光會刺痛我的雙眼,灼烤我的肌膚。”

“您不是瑟夫萊,對吧?”他開著玩笑。

“不。只是不習慣陽光。”她回望他,“但你見過瑟夫萊,是嗎?”

“是的。這並不難。”

“我就還沒見過呢。真想早點見到一個。”

“我不該待在您的艙房裏,女士,”尼爾堅持道,“肯定有更適合我的房間。”

“沒有別的房間更適合您的傷勢了。”她回答。

“可這真的不合適。您的人——”

她擡起下巴。“我的人想把您喂鯊魚。我的人在這不能發號施令,但我能。而且我想我不會因為您遭到危險。您不同意嗎?”

“不,女士,可這還是——”

“我可以在那兒換衣服,就在屏風後面,以及洗漱。我可以睡在那邊的帆布床上。”

“應該讓我睡到帆布床上。”

“等您身體好些時我可以考慮。等您更好些時,您會跟我的手下睡在一起。”

“我想——”

“您叫什麽名字?”她突然問,“您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

“我——”他支吾了片刻,“我叫尼爾。”他最後說道。他已經厭倦了撒謊。

“尼爾,”她重復道,“那是個好名字。一個萊芮名字。或許您是從斯科來的。您——您會菲德棋嗎?”

尼爾驚訝地擡起眉毛。“我會,女士。我父親在我小時候教過我怎麽玩。”

“我想——你願意玩嗎?這船上沒有人會玩,而且他們忙得沒時間學。可你……”

“噢,這是我力所能及的回報,”尼爾說,“只要您有棋盤就行。”

斯宛美有些害羞地笑著走向嵌在艙壁上一個小小的碗櫥。她從裏面拿出一張菲德棋盤,還有一個裝滿了棋子的皮袋。棋盤很漂亮,方格用嵌入的木條圍成,一邊棕紅,一邊骨白。棋盤中央的王座是黑色的。

棋子的美麗與之相稱。國王用黑木雕成,有一頂帽檐尖銳的頭盔作為王冠。他的手下被塑造成拿著劍和盾的造型,並且和他們的國王一樣有著高大而纖細的身材。

匪徒們則各式各樣,找不到兩個相同的棋子,而且都有些奇形怪狀。有些有人類的身體和鳥類、狗或是豬的腦袋。另一些身軀寬大卻雙腿短小,甚至完全沒有腿,只有長長的手臂替代其功用。尼爾從沒見過這麽一套棋子。

“您想扮哪一方,女士?”尼爾問道,“國王還是匪徒?”

“我扮國王的次數已經很多了,”斯宛美沉思著,“不過我或許該再來一次,看看會不會有什麽預兆。”

在這句晦澀難明的陳述之後,她開始放置棋子。國王放在中央,他的騎士呈十字形環繞。匪徒們——也就是尼爾的棋子——則放置在棋盤的邊緣。棋盤的四個角上各有一道門。如果國王走到任何一道門上,斯宛美就贏了。尼爾只有抓住國王才能獲勝。

她的第一步是將她的一位騎士派向東方,但走得不太遠,沒法攻擊到他的手下。他考慮了一會兒棋局,隨即反擊,抓住了那個騎士。

“我想一位戰士是會中這種圈套的。”她說道。她將另一名騎士派出,跨越棋盤,這次是去擋住他的一枚棋子。

五步之後,她的國王穿過了北面的大門,而尼爾還沒弄懂究竟是怎麽回事。

“噢,”他說,“如果這就是你在尋找的征兆,那看起來很好。”

“是啊,”她說,“事實上,我已經接近我的那道大門了。我希望再過不久就能穿過它。”她開始把棋子放回棋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