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第3/8頁)

一旦有過這樣的記憶,就再也不能假裝有的事從未發生。

即使有控制時空的大能都是如此。

阿旦不接羽羅的話,只是說:“假如某一天你如願以償覺醒,卻再也吃不到我給你做的荷包蛋……”

羽羅嗤嗤笑,在他膝蓋上翻過身,找到他的另外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臉上,她顯然覺得阿旦這句多愁善感的話是玩笑:“我覺醒了也要吃荷包蛋啊。啊,我現在就想吃了,阿旦,煎一個好麽?就一個。”

男孩子哭笑不得,這時陽台外隱約亮起遠處不知誰放的煙花,他敏銳的眼睛看到數匹青靈馳騁而來的身影很快到達,隨著時間的推移絡繹不絕。

這一次回來的,雖然大多又是夜色中飽含妖冶之意的紅色眼睛,是越來越多人類罪行的見證。但白色代表的善意與愛情,也並不算少。

青靈固然煽動惡,但也從不忽視那些美好。

倘若只有徹頭徹尾的紅,那又有什麽審判的需要呢?

全部去死就好了嘛。

他低下頭,看著羽羅了無心事的面孔,這只顧玩弄著阿旦手指的豆蔻女子,在七天後將化身為人世存亡的審判者——這不是選擇,而是命運。

有一個帶著絲絲涼意的問號,第一次鉆進阿旦的心扉,像秋雨打濕第一片落滿灰塵的綠葉。

他與羽羅的約定,是不是必然帶來預料過的那個結果?

倘若不是,未來會如何?

拉斯維加斯仿佛亙古以來便存在,並且會永恒地存在下去,霓虹晃眼,無法辨別時間的流逝。

再度見到百樂宮酒店的招牌,南美有一點唏噓,她的唏噓方式很特別,就是上去一把把人家的牌子扯下來,放在腳下悶聲狂踩,表情猙獰。辟塵沒法子,只好出手掀起龍卷風揚塵迷眼,將周圍一大票人的視線全部擾亂,否則她接下來肯定要跟酒店的保安打成一團了。

龍卷風把南美一吹吹到了酒店的頂層,她雄赳赳氣昂昂在欄杆上作金雞獨立狀,對辟塵怒目而視:“幹嗎!我要踩爛那塊招牌!”

辟塵很冷靜:“相信我,你已經踩得很爛了。”

他從東京跑出來的時候身上一無長物,最引人注目的無非是那頂鬥笠而已,現在鬥笠鋪在地上,辟塵開始蹲在地上往外掏東西。

第一件東西是抹布;第二件東西是拖把;第三件,是一套非常專業的戶外烹飪設施;第四件,是一個小籃子,裏面裝了七七八八的食物。

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只愛做家庭婦男的犀牛,從來沒有在堅持理想的路途上放棄過自己的初衷。

其實他更喜歡的還有一樣,就是隨便找個地方擺個攤子賣小吃,很快把全城有舌頭和鼻子的生物都招來,在面前大排長龍,人滿為患。

這是犀牛辟塵唯一願意接受的融入主流社會的方式。

但是他端詳了一下食材之後,認為數量不但不足以開業,要喂飽面前的南美已經是很大的挑戰。

果然南美放棄了自己在欄杆上對遠方的呼喊,一頭栽下來檢查那個籃子,嗯,酥肉,鴨血,豆芽菜,今天咱們吃毛血旺麽?

她有點納悶:“從東京出來的時候你啥都沒拿,上哪弄的這些東西回來啊?”

辟塵指指下面百樂宮的廚房:“喏,你剛剛砸人招牌的時候我去撿的,毛血旺吃不成,沒底料,咱們將就將就弄個湯吧。”

南美不喜歡將就將就這個主意,所以她挽挽袖子準備去趟四川弄底料,剛動腳,就被辟塵攔下來了:“豬哥在拉斯維加斯,隨時會出現,你別走遠了。”

南美不服氣:“走遠了怕啥,第一我走得飛快,第二未必他敢不等我。”

當然,作為擁有豐富戰鬥經驗的老狐狸,她立刻想到了,豬哥等不等她不是一個問題,真正的問題是,如果豬哥真的來了,眼前的食物是絕沒有命等到她搞回麻辣底料來的。

識時務者為俊傑,她立刻就打消了遠征巴蜀找調料的主意,蹲在辟塵的爐子和鍋面前,一邊流口水一邊說:“咱們晚上住總統套房吧?”

辟塵瞄她一眼:“沒錢。”

南美死都不信:“你剛丟了一千萬美金去賭博!住個總統套房怕啥?”

辟塵公私很分明:“跟你說了那些不是我的,我身上一共三塊五毛,還是十年前的貨幣,你要不要看看?”

他一面說一面當真拿出來給南美看,果然是十年前的舊鈔票,被小心地包在一個紙巾套套裏,平平整整的,面上有點兒起毛。南美端詳了半天,很狐疑地說:“犀牛,這錢是以前豬哥給你的生活費吧?”

犀牛說:“是啊,那些都花沒了,怎麽省都沒省出來。”

南美拿小手指碰碰那起毛的鈔票,露出奸笑:“嘿嘿,你一定常常拿出來看著掉眼淚,摸啊摸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