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神豬哥(第5/6頁)

他很照顧人家的智商,還專門解釋說:“我這裏說的黑暗,是用了比喻手法,跟天黑了或者停電沒有太大的關系哈。”

當歸鎮並不大,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說著,就來到了豬哥住的地方。

平房,小小兩間,家具擺設簡化到了極點,客廳裏的沙發倒還蠻不錯。更令人驚奇的是廚房的設備一應俱全,無論煎炒炸煮蒸,鍋碗瓢盆煲,應有盡有,不應有都盡有——你說一個小鎮子上的居民,配備專業級的大功率烤箱是什麽意思?

豬哥把青靈拴在門外一棵樹上,用的是一根草,穿過馬的韁繩,馬馬虎虎系住後就招呼阿米魯進門了。阿米魯有點擔心:“不會跑麽?”

豬哥笑嘻嘻:“跑了我們又沒什麽損失。”

他很認真:“我不吃馬肉的。”

進門招呼阿米魯坐下,自己真的進廚房去煮面,不到五分鐘功夫就有濃厚香氣貫通四際。阿米魯垂涎三尺,主動跑進去要拿碗筷。豬哥很愉快:“犀牛密制家常面,嘿嘿,包你吃了三天不思茶飯,大個子,吃幾兩?”

用兩來衡量阿米魯的食量,顯然是一種侮辱,何況豬哥完全沒想到這位仁兄之前餐風露宿的慘狀。半小時過後,豬哥家裏存糧顆粒無存,兩個人都撐得倒在沙發上,豬哥滿足地哼哼唧唧半天,然後說:“好了,講講你的故事吧。”

阿米魯的故事很簡單,哪怕他半點不謙虛從盤古開天地講起都是如此,基頓巨人族的歷史史詩乏味到了什麽程度——不管豬哥怎麽提醒自己保持禮貌,最後都忍不住昏睡了過去。

他睡得很快,就那麽坐著坐著,頭一歪眼睛一閉,出溜下地就打起了小呼嚕。阿米魯的人生歷險剛剛到達父母雙亡,自此無依無靠的節骨眼,他尷尬地停了下來,探過身去看了豬哥一眼。

他睡著的樣子天真而隨便,眉毛微微皺起,嘴角倔強地抿著,偶爾還咂吧兩下。看不出年齡,仿佛年輕到毫無歲月痕跡,又已經滄桑到看盡了萬丈紅塵。

在一個陌生而危險的巨人面前,就這麽毫無戒心地睡著了。

反正吃飽了,阿米魯暗中盤算要不要趁機溜之大吉。猶豫之間,門外一聲輕微馬嘶,他走近窗戶,發現青靈騎士再度開眼,正定定凝視他,瞳仁血色銷魂蝕骨,比之前見到的更純粹、更熱烈。

這雙眼睛像一個功能強大的遙控器,對阿米魯發出行動的指令。

去,去殺掉你身後的人。將他撕裂,讓鮮血流光,血肉腐爛。去體會殺戮的無上快樂與光榮。

阿米魯心神一陣恍惚,身不由己地轉身,雙手不知不覺地去摸早已重新附身的利斧。

但豬哥就在這瞬間醒過來了。

奔騰的惡念立刻止息消散如火上的露珠。

豬哥如同深林中湖水般深湛的眼睛,柔和地望了阿米魯一眼,再望向外面,他的視線與閃耀邪異光芒的惡之血瞳正面撞上。

無聲對望。一切默然,風雨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停了,夜色結成一塊一塊的沉重,劈頭蓋臉墜落。

沒有持續多久,青靈一人一馬,突然齊齊發出短促而痛苦的連聲嘶叫,在原地盤旋起來,龍卷風一般瘋狂而迅疾,令人眼花繚亂。就在這麽快速的旋轉當中,再度高亢地狂叫一聲,黑色的馬與青銅色的騎士,吞了一打爆竹似的,把自己從中心爆裂成碎片,再化為飛騰的煙灰,渺然消散,幹凈徹底得如同從未存在過。

唯一留下的證明,是無端端滾落在地的兩顆珠子,紅色,凝血般純粹,光澤暗淡。

豬哥走出門去,撿起那兩顆珠子端詳,神色肅然。

阿米魯在一旁,憨厚地繼續抓著那兩把斧子,問:“這是什麽東西?”

“青靈的眼睛。煽動和記錄罪惡,作為邪羽羅末世審判的呈堂證供。

“它在主動挑動人心中的陰暗面,絕不是偷偷從暗黑三界跑出來的。

“十萬之多,證明邪羽羅已經突破了暗黑三界。”

他喃喃自語,不管不顧說了半天,但阿米魯和他不在同一個頻道,只好在旁邊傻瞪眼。

從側面看去,豬哥平靜的神色下有一絲難以排遣的哀傷。

過了很久,他擡起頭,輕輕地說:“我要走了。”

他說走就走,不準備去村委會辦一個出行批準文書,對自己辛苦布置的寄身之處也沒有貼上封條後會有期的意思,進屋換了件衣服,抓起一個黑色的背包,拔腳就開溜。

阿米魯腦筋慢,還沉浸在那簇青靈牌煙火的幻影裏,回過神來發現豬哥走出老遠了,嚇一跳,趕緊跟上去。

“你,你去哪兒?”

豬哥大步流星埋頭趕路,聞言別別頭:“不告訴你。”摸摸鼻子又說,“你跟著我幹嗎?”

這句話把阿米魯問懵了,站下來陷入思考:“是啊,我跟著他幹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