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騎士(第4/4頁)

這次二位大人物出來人界,也是拿的這些東西換盤纏。理論上他們可以去搶,不管是銀行還是賭場,都萬萬不可能擋之分毫,但達旦有非常堅強的道德觀念——他連路上的錢都不撿,除非其面額大於兩塊。

阿旦走到陽台上,天空藍而朦朧,星辰猶在,溫柔慵懶地眨眼,短暫寧靜之後,另一個炎熱的白晝即將來臨。

他伸了一個懶腰,側耳傾聽,身後的廚房裏,會不會傳來輕微的咕嘟咕嘟聲。那是五谷雜糧粥在小火裏熬煮沸騰,或者煎鍋上刺啦炸響,一個完美的,完美到足以讓人落淚的荷包蛋即將誕生。

他什麽都沒有聽到,一切都只不過是往事在腦海中的回音。

這時有一匹神駿的黑馬駕馭清晨的微風,自遠處的天際線處,踏雲奮蹄,遙遙奔來。背上載著頭顱高昂的青銅騎士,一雙眼怒睜如暗夜的山火,赤紅色。

青銅騎士一出現,羽羅便如有感應般從屋內走出,不見絲毫初醒來的慵懶,她眼神冷冽如冰雪,凝視在不遠處停下馬蹄的青銅騎士。後者在馬上深深鞠躬,向二人行禮。羽羅伸出手去,手掌攤開,似在召喚或索取什麽。這瞬間青銅騎士的影像在空中變得飄忽,搖曳中化身為電光泡影,模模糊糊著,被一陣風便吹散,無影無蹤。

唯一證明其曾經存在的痕跡,是兩顆紅色明珠,無聲無息地落在羽羅雪白嬌嫩的手心中,半透明,形狀不規則——那曾經是青銅騎士的眼。

阿旦拈起紅珠,說:“這個回來得倒是快。”

揚手向著半空,竟然丟了出去,一邊還說:“一共出去了多少個?”

羽羅說:“十萬。”

應答之間,紅珠劃出優美弧線,到達空中最高點時生生停住了,兩顆珠子一左一右,靜靜留在本來只有殘星流連的天幕中,妖異火辣,其色如同熱血凝結,且從未褪去過表面的鮮色。

羽羅貼近阿旦,將臉輕輕貼在他手臂上,兩個人的神色都在安靜中帶著肅殺。

突然紅珠爆裂。

先是如同煙火夜最後一枚玉樹銀花的告別,燦爛決絕,將一整個靜沁晨空染朱潑赤;接著仰望去,天空像受了極重的創傷,正在一陣接一陣的崩裂中劇痛,活生生如同熾天使吹響世界末日號角的光景。

幸好只限在這一隅,只限在這二人眼裏。

“不算什麽大件事嘛。”

“的確不算。”

“大概去得近,這一帶還比較和平。”

他們所談論的事,正在紅珠爆裂後的天幕中扭扭曲曲地展現出來,仿佛那是一個碩大無朋的液晶顯示屏,放著新鮮熱辣、剛剛錄完上傳的第一手影像資料。

主題是一出小規模的街頭暴亂,四處是火光和喧嘩,人們慌不擇路地四處奔跑;櫥窗被垃圾桶或鐵棒打碎,裏面的貨物狼籍一地;路過而來不及加速的汽車被截停,很快砸出無數個凹洞;駕駛室裏的人被拖出來,按在地上遭受兇狠攻擊,雪亮的兇器閃著不祥寒光,四處都是驚恐和慘叫。

肇事者大部分是年輕的孩子,穿著肥大不合時宜的衣褲,本應在青春裏無邪的臉孔因嗜血的興奮而扭曲,狂野地嘶吼,叫囂,無頭蒼蠅一般奔忙。破壞是最強的毒品或春藥,刺激他們至於瘋狂。

天開始大亮了。

初升的太陽極有力量,阿波羅駕馭著那些最桀驁不馴的光之神駒,慢慢爬升至蒼穹的中心,俯瞰世上一切,了無新意,但蓬勃輪回。

幻象消失去,很徹底。

紅珠落回羽羅手心,她隨意把玩著,珠子上的血色在手指間淡化,她白皙的皮膚紋路卻隱隱泛紅,最後珠子變得純然透明,被拋到了一邊。

阿旦兀自出神地看著前方,良久問:“哪一天是審判日來著?”

羽羅淡淡說:“十萬青靈全部回來,嗯,七十七天後啊。”

這七十七天,會發生許許多多、許許多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