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伊萬傑琳(第2/5頁)

沒有人去坐他空出來的那個座位。沒有人敢占用諾爾塔合法國王的位置。我的腦海裏回蕩著“我親愛的未婚夫”這幾個字,它們折磨著我,比母親的毒蛇更甚。

突然,父親彈一彈手指,吸住薩林·艾若的腰帶扣,把他從座位上拎起來,甩過桌面,拖過橡木地板。沒有人抗議,也沒有人發出聲音。

“你是負責追捕的。”

父親的聲音在喉嚨裏隆隆低響。

激戰之後,艾若都沒有清洗整理一下自己——他黑色的頭發還汗涔涔地粘在一起呢。或許,他只是嚇呆了。這確實怪不得他。“陛下——”

“你曾擔保說梅溫不會逃跑。我相信了你的話,閣下,你說‘沒人能逃出閃錦人的手心’。”父親並未屈尊俯視這位一方首領的敗相,這對他的家族和姓氏來說都是尷尬的羞辱。母親深深地凝視他們二人,除了用她自己的眼睛,還有那條綠色蟒蛇的眼睛。蛇注視著我,朝我吐出粉紅色的信子。

其他人看著薩林受辱。那些紅血族比他還臟,有些人身上還沾著爛泥,凍得臉色發青。不過,至少他們沒喝酒。總司令拉裏斯在他的椅子裏晃來晃去,從一只長頸瓶裏啜著酒,那瓶子的大小可遠超出這種場合的禮節範疇。父親、母親乃至所有人,都不會吝嗇這些酒。拉裏斯和他的族人把活兒幹得漂亮,在恐怖的暴風雪即將把科爾沃姆埋葬時及時派來了戰機。他們證實了自己的價值。

新血也是——他們選的這個名字真蠢,不過他們抵抗著襲擊,還是撐了幾小時。如果沒有他們的流血和犧牲,科爾沃姆早就重回梅溫手中了。然而,梅溫又輸了,這是他第二次被打敗。第一次,他輸給了烏合的暴民,而這一次,他輸給了合法的國王和正當的軍隊。我的胃裏一陣翻騰:盡管我們贏了,可這勝利在我看來猶如失敗。

梅兒瞪著眼睛,整個身體就像一團緊繃繃的扭曲電線。她來回看著薩林和父親,而後又看向了托利。我感到一陣巨大的恐慌,為哥哥憂心不已,雖然,她答應我不會殺他。在愷撒廣場,她所釋放出的憤怒是我前所未見的。而在科爾沃姆的戰場上,哪怕是被銀血族士兵環伺,她也泰然自若。她的閃電比我記憶中的更厲害了。如果她此刻就要殺了托利,恐怕也沒有誰能制止她。他們會懲罰她,當然,但是不會制止她。

我有一種感覺,那就是她不會為安娜貝爾的計劃歡欣鼓舞的。任何一個愛上國王的銀血族女人都會滿足於成為情婦——婚約之外的親密關系;但我認為紅血族不會這麽想。他們不理解家族之間的聯姻有多麽重要,也不明白血統繼承的深刻意義。他們以為愛情最終意味著說出結婚誓詞。我覺得這倒是他們生命中的小小幸事——無關權力,無關強大,沒什麽可保護,也沒有遺產要繼承。他們的生命不值一提,但畢竟屬於自己,可以自己做主。

再想想我自己的命運,在這短短的、愚蠢的幾個星期裏,是什麽模樣。

在戰場上,我曾告誡梅兒,不要老是讓我去救她。真是諷刺啊!我現在希望她能救我逃出王後的鍍金監獄,逃出國王的新娘牢籠。我希望她的雷電風暴能在這婚約塵埃落定之前把它毀滅。

“……逃跑和進攻同樣籌備周密。疾行者適時出現,還有汽車、飛機。我們甚至都沒看見梅溫。”薩林用手捂著頭,仍然在辯解。父親不動聲色。他總是給人機會放長線絞死自己。“湖境之地的國王也在,他自己就可以號令三軍啊。”

父親眼光一閃,神色暗了下來。他突然感到不安,但也僅僅流露出這麽一點兒暗示。“所以呢?”

“所以他也躺在墳墓裏了。”薩林仰視著鋼鐵國王,猶如一個小孩在乞求認可,渾身上下都在顫抖。我則想到了阿爾貢的艾麗斯,那位邪惡國王的新王後。現在她和她父親天人相隔,與南方家族的僅有聯系也被切斷了。退一步說,她的確強大令人敬畏,但眼下這種情況會極大地削弱她的力量。要是不能與她為敵,我還覺得挺可惜的。

父親慢慢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看起來若有所思:“那麽,是誰殺死了湖境之地的國王?”

絞刑的繩套收緊了。

薩林咧開嘴笑了:“是我。”

繩套扣死了。只見父親握緊拳頭,轉瞬之間就扭掉了薩林外套上的紐扣,把它們變成細長的鐵錠。鐵錠箍住了薩林的脖子,拉拽著,迫使他站了起來。它們不斷升起,直到薩林只能用腳尖蹭著地板,尋找著可以蹬踏的東西。

在桌旁,蒙弗的首領向後靠著椅背。坐在他旁邊的那個女人,有著一頭耀目的金發,臉上有一塊傷疤,她撇著嘴,冷笑著旁觀。我記得她曾襲擊過夏宮,就是那個差點兒殺死我哥哥的人。卡爾親自審訊了她,可現在他們卻肩並肩地站在一起。她是紅血衛隊的人,地位不低,而且,如果我沒弄錯的話,她是梅兒最親密的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