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梅兒

雙倍訓練繼續著,讓我精疲力竭。這再好不過了。精疲力竭使人容易入睡,不會胡思亂想。每次我的腦海中劃過疑慮——關於卡爾,關於皮蒙山麓,關於以後可能發生的一切,我都會因為太過疲勞而無法細思。我每天早上和卡爾一起跑步,進行力量訓練,這頗得益於靜默石鐐銬的持續影響:在承受過它們的重負之後,任何有形物體的重量都變得不值一提了。卡爾也會在休息間歇給我講一些戰術理論,就算我提醒他,說艾拉已經講過了,他也只是聳聳肩膀,繼續他的講解。我沒跟卡爾提過艾拉的訓練很野蠻,招招殺機畢現。卡爾從小就練習打鬥,但他總有皮膚愈療者在側,所以他對打鬥的看法和艾拉的完全不同。艾拉的目的是消滅敵人,卡爾卻更傾向於防禦。如果不是絕對有必要,他是不願意殺死銀血族的,這一點在我和雷電者一起訓練時顯得尤為突出。

艾拉是個好鬥的家夥。她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召喚風雨,在晴空中升起烏雲,催化毫無憐憫的閃電雷鳴。我記得她在阿爾貢時的模樣:一只手舉著槍,另一只手上擎著閃電。只有艾麗斯·錫格尼特反應得夠迅速,這才避免了梅溫被燒成冒煙的灰燼。我覺得自己的閃電永遠不會變得這麽有破壞力,哪怕是練上好幾年。不過,她的指教還是珍貴無價的。我在她身上學到了很多:風暴閃電比其他類型的閃電更厲害,它的溫度比太陽表面還要高,強度甚至能擊穿鉆石玻璃。這樣的閃電我僅僅射出一道就幾乎被榨幹了,站都站不住,她卻能輕松自如地拿它來做射擊練習。有一次,艾拉甚至叫我跑步穿過她營造的“雷區”,好檢驗我的腳程。

網狀閃電——雷夫這麽叫——更常見一些。他手腳並用放射出閃電和火花,讓它們交織成一道綠色的網,以保護自己的身體。他也可以召喚風暴閃電,不過他更喜歡精確的方法,總是和準確性較勁。他的閃電能夠凝聚成形,最擅長的是盾形閃電——電能織成的電網,噼啪作響,能抵擋子彈——以及抽動時能擊碎石頭和骨頭的鞭形閃電。後者威力巨大,必須小心對待:那是一道邊緣參差的電弧,猶如致命的繩索,能將擋在前路的任何東西燒穿。每次對練時我都能感覺到它的厲害。它倒沒怎麽傷到我,傷到我的往往是我自己控制不了的閃電能量。一日將盡時,我常常頭發直豎,以至於卡爾吻我時也會被電幾下。

安靜的泰頓不和我們對練——其實也不跟任何人一起練習。他還沒給自己的異能起名字,不過艾拉稱之為“脈沖閃電”。泰頓對電流的控制力是驚人的,那些純白色的火花雖然很小,卻非常集中,濃縮了風暴閃電的能量——就像一顆通了電的子彈。

“我本來應該給你看看過腦閃電的,”他有一天跟我嘀咕道,“不過我覺得沒人願意幫忙展示。”

我們一起穿過訓練場,踏上那段從營地到風暴山的長長的路。雖然我和他們已經相處了一段時間,泰頓卻仍然話很少,總是寥寥幾個字。所以,聽見他這又低又穩的聲音,著實讓我驚訝。

“過腦閃電,那是什麽?”我來了興趣。

“就是字面意思。”

“好解釋。”艾拉在我旁邊哼了一聲。她一直在編辮子,好把那頭鮮艷的頭發梳到腦後去。她有幾個星期沒染發了,發根露出了金棕色。“他是說,人的身體會在電流脈沖的刺激下動起來。動作幅度很小,但是快得荒謬。那種閃電很難察覺,而且幾乎不可控。它主要作用於大腦,就像套上馬嚼子似的,可容易了。”

我看著泰頓,睜大眼睛。他只是默默走路,白發擋住了一只眼睛,兩手揣在口袋裏。他很淡然,好像艾拉說的並不是多可怕的事。“你能控制一個人的大腦?”寒冷的恐懼像刀子刺中腹部般地撕裂了我。

“不是你想的那樣。”

“你怎麽知道——”

“因為你藏不住心事,而且這太容易推斷了。我不會讀心術,但我知道被耳語者控制六個月會讓人變得疑神疑鬼。”他不勝其煩地嘆了口氣,擡起一只手。一顆比太陽還亮,幾乎令人目眩的電火花從他的手指上冒了出來。只要被它碰一下,就會被翻個底兒掉。“艾拉的意思是,我可以在看著一個人的時候把電流傾注到他身上,就像扔出去一口袋錘子似的,讓電量作用在他身上。如果我大發慈悲呢,就攫取他的意識,要是不呢,就殺了他。”

我回頭看著艾拉和雷夫:“你們也學過這個嗎?”

他們同時冷笑起來。“我們都不具備那種閃電所要求的控制力。”艾拉說。

“泰頓能夠相當謹慎地殺死一個人,卻不讓其他人有所察覺。”雷夫解釋道,“比如說,我們在一間亂哄哄的大廳裏吃飯,但首相在另一邊的角落裏倒下去了。攫取。死亡。可泰頓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還繼續吃東西呢。”他說著拍了拍泰頓的背。“不過我們覺得你不會那麽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