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卡梅隆(第2/11頁)

艾達瞥了一眼法萊,等著她下命令。上校在城裏,她就成了這裏級別最高的軍官,發的話就像法律一樣管用。但是法萊沒什麽表示,我猜她應該是在權衡吧。要抵達祈禱門,我們就得穿過一片開闊地帶,很容易被一網打盡。

“你看到上校了嗎?”

很好。她不相信銀血族,不會拿我們的命去押注。

“沒有。”艾達吸了口氣,又重新搜尋了一遍城墻,把每一塊磚都看過了。我看著她,而法萊等在一邊,堅定地一動不動。“卡爾和他們在一起。”

“好吧。”法萊突然說道。她的藍眼睛生機勃勃,果決勇敢。“我們走。”

我不情不願地照做了。盡管不樂意,但我得承認,卡爾不是會出賣我們的那種人。他和他弟弟不一樣。我隔著法萊的肩膀和艾達對視了一下,另一個新血邊走邊低下了頭。

我的雙手在口袋裏攥成拳頭,猛揮了幾下。如果這樣看起來像個兇巴巴的小子,我也不在乎。我就是這樣:又害怕,又兇巴巴,只消看一眼就能殺人的臭小子。恐懼啃噬著我,對那座城的恐懼——對自己的恐懼。

幾個月來,我從來沒有在戶外訓練中使用過自己的異能——自打那些混蛋磁控者把我們的飛機擊落之後,就沒用過了。但我記得那種感覺,把靜默壓制當作武器的感覺。在克洛斯監獄裏,我用它殺了人。他們都是可怕的人,是銀血族,把我們關起來,讓我們慢慢等死。我感覺到他們的心臟停止跳動,感覺到死亡步步緊逼,猶如降臨在自己身上。這樣的能量讓我恐懼,讓我迷茫:我會變成什麽樣子?我想到了梅兒,想到了她在狂烈暴怒與自我封閉兩個極端之間搖擺。這就是擁有異能的代價嗎?我們必須得二選一嗎?空洞虛無,或是邪惡魔頭?

我們默不作聲,對自己所處的危險境地心知肚明。我們突兀地站在新降下的雪地裏,一個接一個地踩著前面的腳印走。法萊部隊中的新血尤為緊張。其中一個是由梅兒招募來的,名叫洛裏,正像條獵犬似的在最前頭領著我們,腦袋前後搖晃。她的感官極其靈敏,一旦有迫近的襲擊,她就會看到、聽到,或者嗅到。在劫獄克洛斯之後,在梅兒被抓走之後,她就把頭發染成了鮮紅色,此刻在皚皚白雪和鐵灰色的天空之間,猶如一道傷口。我緊盯著她的肩胛骨,一旦她有所猶豫,我準備撒丫子就跑。

盡管有孕在身,法萊仍然做出一副威風凜凜的模樣。她把步槍從肩上拿下來,兩手握著,卻不像其他人那樣警惕。她的眼神時時渙散,讓我感覺到了她身上的悲傷。

“你以前和謝德來過這兒嗎?”我輕聲問道。

她猛地朝我轉過頭:“為什麽這麽問?”

“對間諜來說,你有時太容易被一眼看穿了。”

她的手指在槍筒上彈了彈:“我說過,謝德一直是我們在科爾沃姆的主要情報來源。我曾與他在這裏工作過,僅此而已。”

“當然,法萊。”

我們又沉默了,呼出的空氣結成了霧,寒意入侵,凍僵了我的腳趾。紐新鎮雖然也有冬天,但從來沒這麽冷過。汙染物起了一定作用,工廠冒出的熱量總是讓我們在幹活兒的時候大汗淋漓,哪怕是在深冬。

法萊是湖境人,更適應這種天氣。她看起來一點兒也不在意雪或是刺骨的寒冷。她的思緒明顯飄向了別的地方,飄向了某個人。

“我想,沒去找我弟弟,這是件好事。”我咕噥著打破沉默。我們得想點別的,對她來說是這樣,對我來說也是。“真慶幸他此刻不在這兒。”

她斜眼看著我,滿腹狐疑地眯起眼睛:“卡梅隆·科爾也會承認自己錯了?”

“我常常那麽做。我又不是梅兒。”

別人也許會覺得這麽說很粗魯,法萊卻笑了:“謝德也很固執。這是他們的家風。”

我原以為他的名字會像錘子一樣把法萊擊倒,可她沒有一絲停留,一步一步地繼續往前走。她打開話匣子說道:“我是在離這兒幾英裏外的地方遇到他的。當時我正忙著在諾爾塔黑市招募遊說威斯托。運用當地現成的組織對紅血衛隊來說更為便利。幹闌鎮的威斯托給了我線索,說這兒有些士兵也許願意跟我們合作。”

“謝德就是其中的一個。”

她點點頭,若有所失:“他被編入一支補給部隊,派往科爾沃姆。那時他是軍官助理,那是一個相當不錯的位置,對我們來說更是如此。他給紅血衛隊提供了相當多的情報,那些情報都是經由我傳遞的。後來,他不能再待下去了,被送到另一個軍團裏。有人知道他身懷異能,便想要處死他。”

我從來不知道這些事,估計也沒幾個人知道。法萊很少講述自己過去的事,現在何以會告訴我,就不得而知了。不過,我看得出來,她需要訴說。我也就任由她說,給她當聽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