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梅兒(第2/4頁)

當我接受各種培訓成為王妃時——這事本身就是個笑話——我和二王子訂了婚,參加過不少宮廷宴會。舞會,是的,也有很多大宴。但自打我被關起來以後,公開露面就完全不是以前那樣了。現在,我已經數不清有多少次被迫坐在梅溫身邊,像只訓練有素的寵物,聽著請願人、政客和新血信誓旦旦地結成同盟。

今天也是大同小異。裂谷區的領主、拉裏斯家族的族長提出了已演練過多次的請求,為修整屬於薩默斯家族的礦場申請國庫資金。這也是個沃洛的提線木偶,那些棉線簡直清晰可見。梅溫輕而易舉地就把他打發了,他揮揮手,承諾說會再次審核這一提議的。盡管梅溫在我面前是個“說話算話的人”,但面對朝臣們就未必了。領主沮喪地垂下肩膀,知道自己的提議根本不會再被提起。

我的後背一直痛得很,椅子硬邦邦的,更不用說穿著這身宮廷戲服時必須保持的僵硬姿勢了。又是水晶,又是蕾絲,紅色的,當然。梅溫喜歡我穿紅色的衣服。他說這樣會讓我看起來富有生機,盡管我的生命正在一天天地流逝。

日常聽政是不需要全部朝臣到場合議的,今天的主殿裏就空著一半,當然演講台那裏還是圍著不少人。那些被選出來陪伴國王的人站在他的左右,為這樣的位置而驕傲,出現在新一段全國廣播裏就更是自豪了。攝像機一開始工作,我就知道會有更多的新血紛湧而至。我嘆息著,屈從於充滿愧疚和恥辱的新一天。

那些高高的大門打開時,我的胃總是絞痛。我垂下眼睛,不想記住他們的面孔。他們大多會學莫瑞坦那該死的做法,為了了解自己的異能而加入梅溫的戰爭。

在我旁邊,喬和以往一樣抽搐著。我看著他的手指,又長又細,正在褲管上來回劃著。向前,向後,就像是在飛速翻動著書頁。他可能就是在翻動書頁,讀著那些關於未來的模糊線索,看著它們成形,變化。我想知道他都看到了什麽,但我絕不會問他。我永遠也不會原諒他的背叛。反正,從那次在議會大廳遇見他到現在,他也沒有想要跟我講話。

“歡迎你們所有人。”梅溫對新血說道。他的聲音老道而穩定,傳遍了整個正殿。“不要擔心。你們現在已經安全了。我向你們承諾,你們在這裏絕不會遭受紅血衛隊的威脅。”

糟透了。

我一直低著頭,不讓攝像機拍到我的臉。奔湧的血液在我的耳朵裏沖撞,隨著心跳的頻率一下下地拍擊。我覺得緊張,我覺得惡心。快跑!我在腦海裏叫道。但是現在,沒有一個新血能從這間正殿跑出去。我不去看梅溫,也不去看新血,不去看籠罩在他們身上的隱形囚籠。我看向伊萬傑琳,卻發現她也正瞪著我。她竟然沒有冷笑,臉上只有茫然和空洞。在這種事情上,她接受的訓練比我多。

我的指甲參差不齊,角質層也一塊塊地往下掉,這都是因為漫漫長夜的擔憂和漫長白天的折磨。斯克諾斯家族的愈療者奉命為我治療,好讓我看起來健康些,但她總是忘記檢查我的手。我希望看到轉播的人們不會忽略掉這個。

在我身旁,國王繼續著惹人反感的表演:“請吧。”

四個新血逐一出場,一個比一個緊張。他們的異能總是引起陣陣驚呼和竊竊私語。這簡直就像是選妃大典的殘酷翻版。貴族小姐們賣弄異能是為了奪得後冠,而新血的展示則是為了活命,為了投靠梅溫以得到他們以為的庇護。我試著不去看,卻發現自己的眼睛裏滿是同情和恐懼。

首先登場的是一個身材魁梧的女人,她的二頭肌壯得很,堪比卡爾。她嘗試著穿過了一面墻。直接穿過去的,好像那鍍金的木頭和華麗的嵌線都是空氣一樣。在梅溫富於魅力的鼓勵之下,她又故技重施,同樣穿過了一名禁衛軍的身體。禁衛軍抖了一下,這是那黑色面具之下流露出的僅有的人性的跡象,不過他一點兒也沒受傷。我根本還沒明白那個女人的異能是怎麽回事,便想到了朱利安。他和紅血衛隊在一起,也會很期待地看著錄像中的每一個人吧。如果上校允許的話,應該是的。上校可不是我那些銀血族朋友的鐵杆粉絲。

隨後是兩個退伍老兵,白頭發,眼神恍惚,肩膀寬厚。他們的異能我就很熟悉了。其中矮個子、缺了一顆牙的那個老頭兒和琪薩一樣是個爆破者。琪薩是我在幾個月之前招募的新血,她可以僅憑意念就炸毀物體或人,但仍然沒能從那次對克洛斯監獄的襲擊中幸存。她憎恨自己的異能——血淋淋的,殘忍。而這個老頭兒眨眨眼就將一把椅子炸爛,他似乎也並不為此感到開心。他的朋友特倫斯是個柔聲者,能改變聲音傳播的方向,和法拉赫一樣。法拉赫也是由我招募的,她沒有跟我們一起去克洛斯監獄。我希望她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