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梅兒(第2/4頁)

可我仍然覺得麻木遲鈍。

雞蛋的身體還是熱的,他還活著,而且任我擺布。我完全可以用那些藏起來的杯子碎片割斷他和四葉草的喉嚨,切斷他們的靜脈。我應該這麽做,我對自己說道。可是我已經浪費了太多時間,就給他們留條命吧。

不出所料,亞爾文家族的警衛訓練有素,忠於職守,把我寢室的門給鎖上了。不要緊,發卡和鑰匙一樣好用,一秒鐘就把鎖打開了。

上一次走出這間囚牢,是被伊萬傑琳牽著,四周圍著警衛,那是好幾天以前的事了。現在,這條走廊空空如也,熄滅的燈泡排列在天花板上,為空洞無謂而自嘲著。我對電流的感知仍然很微弱,就連在黑暗中燃起一點兒火花也辦不到。它必須回來,否則這一切都無法奏效。我強忍著驚恐——要是它永遠也回不來了呢?要是梅溫永遠奪走了我的閃電呢?

按照我對白焰宮地形的了解,我盡全力狂奔。之前伊萬傑琳領著我往左轉,先到宴會廳,然後是大廳,主殿。那些地方必定滿是警衛和官員,更不用說諾爾塔的那些王公貴族了,都是些危險之地。於是我向右轉。

當然,攝像機盯著我呢,每個角落都有。我不知道它們是不是也短路了,或是有幾個官員正以我為樂。他們也許會賭一賭,看我能跑多遠——劫數難逃的女孩,劫數難逃的命運。

我沿著勤務樓梯往樓下跑,匆忙之間差點兒撞倒一個侍從。

我一看到他,心都快跳出來了。那是個男孩,年紀可能和我差不多,他扶穩茶盤,臉已經漲紅了。紅色的。

“這是個騙局!”我沖他大喊,“他們要逼我做的事,全都是騙局!假的!”

樓梯的上一層和下一層,砰砰兩聲,兩扇門次第打開。我又進了死胡同了,真是個壞習慣。

“梅兒——”男孩顫抖著念出了我的名字。他被我嚇壞了。

“想想辦法,告訴紅血衛隊,告訴隨便什麽人。那是另一個謊言!”

有人將我攔腰抓住,把我往後拽,拎起來拖著走。我仍然盯著那個侍從。穿制服的官員們從樓下沖上來,一把把他按在墻上。茶盤砸在地上,茶水濺了出來。

“全都是謊言!”我嚷出最後一句,然後就被人捂住了嘴。

我極力想放出火花,搜尋著自己感覺不到的閃電。可是什麽都沒發生,我只好狠狠地咬了下去,直到嘗到了血的味道。

安保官員松開手,罵罵咧咧的。又一個人來到我面前,熟練地抓住了我打戰的腿。我一口血吐到了她臉上。

她把我的雙手向後綁起,動作帶著致命的優雅,這時我認出她了。

“很高興再見面,桑婭。”我咬牙切齒地說道,想踢中她的肚子,卻被她厭煩地閃開了。

拜托,我暗自乞求,好像電流能聽見似的。可是沒有任何回應,我只好忍住嗚咽,不哭出來。我太虛弱了,被關了太久。

桑婭是閃錦人,極為靈活敏捷,對付一個沒力氣抵抗的女孩簡直不勝其煩。我瞥了一眼她的黑色制服,上面帶有銀色的條紋,肩上還佩著代表艾若家族的紅藍兩色。看她胸前的徽章和領口的別針,我就知道她已經是個高級安保軍官了。“恭喜升官啊。”我挫敗地大吼大叫,因為這是我唯一能做的。“這麽快就完成訓練課了?”

她的手更用力了,就像鉗子似的抓著我的腳。

“你的禮儀課倒是一直沒完成,真糟糕。”她沒松開手,用肩膀蹭了蹭臉,想擦掉我吐的那口銀血。“你真該講點兒禮貌了。”

我上一次見到她不過是幾個月之前。那時她和祖母艾爾拉·艾若以及伊萬傑琳站在一起,穿著為老國王守喪的黑色衣裙。在屍骨碗看我決鬥,恨不得看我死在那兒的人裏也有她。她的家族不僅以身體的敏捷如錦而聞名,同時也以頭腦的靈敏著稱。他們全都是間諜,接受特訓,挖掘隱秘之事。梅溫宣稱我是個騙子,說我是受紅血衛隊之命潛入王宮的,她可能並不相信。而接下來要發生的那些,她也未必相信。

“我見到你的祖母了。”我說道。這是一步險棋。

她完美無瑕的姿態沒有變化,不過我感覺她的手松了松——哪怕只有一點兒也好。她點了點下巴,似乎在說:繼續講。

“在克洛斯監獄。快餓死了,靜默石也讓她虛弱無比。”就像我現在這副德行。“我把她放走了。”

如果換一個人肯定會說我是騙子,可是桑婭沒有,她仍然安靜地看向別處,看著別的什麽人,偏偏不看我,一副不感興趣的樣子。

“我不知道她在那兒被關了多久,但是和其他人相比,她的反抗和鬥爭更猛烈。”我現在記起來了,回憶一閃而過,那個上年紀的老婦人,有著與其諢號——黑豹——相稱的驚人力量。她甚至救了我一命。要不是她把那鋒利的輪子撥開,它就會擊中我的腦袋了。“不過,托勒密最後把她殺了,然後又殺了我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