貪婪山(第4/8頁)

問:他們之間是否有婚姻關系?

謝普勒斯先生說,他們肯定不可能像基督徒或者斑鳩那樣忠貞地生活在一起,他們共享所有的仙女。梅爾卓斯先生說:嗯!奧伯雷先生“哈”的一聲大叫,飛快地記下這點。

問:他們是否(像某些人說的那樣)是一個衰落的種族,完全不復往日的興盛?

問:他們的政體是君主專制還是聯邦共和?

問:如果是君主專制的話,那麽他們的國王和王後是否會吵架(如我們的傳說所言)?

問:王後是不是任何事都一概不能做主?

他們一氣提了四十二個問題準備去問那倒黴的法利賽人,到最後還為刪減哪些問題爭執起來。

“約翰·紹爾斯頓爵士來了!”福克斯頓博士低聲說。

“奧伯雷先生!”我叫他。

“怎麽了,米蘭達?”他問。

可是我已經沒時間告訴他我想幹什麽了,因為約翰爵士催我回屋。

“哦,親愛的,”我對約翰爵士說,“怎麽了?別讓那些學者們看見你這麽陰沉!他們希望讓你高興。”

“我們這是去哪兒,約翰爵士?”我又問,“我之前從沒見過這道小樓梯。是你小時候發現的嗎?你想讓我看的就是這個嗎?”

“我從沒見過這間屋子,”我繼續說,“你的三條狗也在,它們正在搶骨頭哪。約翰爵士,這種大狗難道喜歡被關在小屋子裏嗎?這個小紡車又是幹什麽用的?”

“米蘭達,”約翰爵士開口了,“你太年輕,所以我常常克制住自己不發火。你常常舉止傲慢,誇誇其談,完全不是淑女作風。”

“哦,不,親愛的,”我辯解道,“你搞錯了,那是我愛你的表現。”

“也許吧,”他說,“我不知道。有些時候,米蘭達,我對此半信半疑……但是,世間所有的男女都在撒謊。從母親的乳汁裏他們就喝下了謊言。孩子們喜歡幫著同伴撒謊。我身邊的人整日說著虛妄之言……”(他是指我們的仆人、鄰居、律師、親戚之類)“……但我只當他們是蚊子蜜蜂在蜇人咬人。而你撒的謊,米蘭達,則像利劍刺入我的骨髓,切開我的心臟。你嫁給我的時候發誓說將用一個月的時間每天紡五束亞麻線……”

“一天紡五束亞麻線……啊,約翰爵士,從來沒有人能辦到這一點!”

“米蘭達,我希望你沒有撒謊。米蘭達,做妻子的應該服從丈夫的意志並加以執行,只有這樣才能使他不至於獲罪。迫使人獲罪是十分邪惡的事情。盛怒殺人便是如此。”

他想到這點甚至流下淚來,但並不是為我。他只是為他自己那郁郁不樂的靈魂流淚,他認為要是他殺害了我將是他的不幸,而我卻命該如此。

“啊,”我高興地叫起來,“別擔心,親愛的!我當然會每天為你紡又細又軟的絲線。達芙涅和我還會用這些線給你做襯衣,你穿上襯衣的時候會感到仿佛我在親吻你。”

但是他關上門把我鎖在屋裏,自己走開了。

我從窗戶裏看見學者們仍舊坐在山毛櫸樹下。約翰爵士一走他們就都高高興興的了。日落時分他們喝酒唱歌,為彼此的健康幹杯,為他們年輕時夢想中的牧羊女歌唱。最後他們手挽手唱著歌睡覺去了。

少許光線從半開的廚房門裏透出來,照在薰衣草花叢上。達芙涅看了看四周。(達芙涅·巴伯拉罕:米蘭達·紹爾斯頓夫人——即我本人——的貼身侍女;黃頭發;總有股好聞的迷叠香味道;還有一紅一藍兩條長裙。)她輕輕叫道:“夫人,夫人。”隨後她又來到小徑上,四下張望。眼見找不到我,她十分緊張,生怕我已經被約翰爵士淹死在馬槽裏了。

“啊!”她看到我不禁叫起來,“你在那地方做什麽?那小窗戶是從哪兒鉆出來的?我馬上到你那兒去,好夫人!”

“別,”我對她說,“睡覺去吧。今晚我就睡在這兒。心血來潮而已。”

“可是我聽見一些可怕的聲音。”她說。

“只是一些看門狗。”我安慰她,“晚安吧,好達芙涅。上帝保佑你。我一點兒也不害怕。”

整整一夜,那三條狗咆哮著尖叫著,仿佛它們做夢都在貪婪山上追獵我。

第二天一早,約翰爵士給我拿來一些亞麻和食物就走了。窗外湧起銀色的晨霧,籠罩了風笛館。所有的東西(包括喬木、樹籬、噴泉、山、農舍、牛、雞、蜜蜂、馬等等)都在銀色的空氣中變得淡而灰白。貪婪山周圍映著金色的光芒,但太陽卻並未照到山頂。此時百鳥歌唱,枯萎的玫瑰被沉甸甸的露水壓彎了腰。

四個穿長袍的灰色身影來到大門口的山毛櫸樹下。其中一人打了個噴嚏,抱怨空氣太新鮮太刺鼻了,說這完全不適合人類。另一個灰色的人影正後悔前夜吃了太多奶酪和鯡魚。第三個則擔心法利賽人會把他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