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冊 第三十章 憶昨去家此為客(第3/8頁)

“不過總算有人去做,總歸是好的啊。”

“沒錯。我們諸葛家也是筆冢主人一脈相承下來的,從很早的時候起就以‘不教天下才情付諸東流’為己任。所以我們筆冢後人,有責任把先人要維護的東西保留下來,發揚光大。這既是諸葛家的天命,也是諸葛家的責任。”

老李把右手按在胸口,雙目閃閃:“所以以前我一直運用諸葛家的財力和影響力,在各地邀請學者講演,投資建設國學院。我記得你們華夏大學也是我們推動的項目之一。我原本希望能借此振興國學。”

“不、不會吧……”羅中夏心裏罵了一句粗話,沒想到鞠式耕的國學課,竟然就是眼前這個人推動的。看來他和這些筆冢家族發生聯系的時間,要比他想象中還要早。

老李的眼神忽然從慷慨激昂變得有些憂郁:“但是我後來意識到了,一個人再有錢,他所做的也很有限。比如我斥資數千萬去購買廣告,但那也只能占幾分鐘時間。而每天二十四小時全國播放的廣告差不多有我的幾萬倍。僅僅靠這些手段去挽救傳統,是不夠的。”

“那……該如何?”

他別有深意地看了羅中夏一眼,一字一頓說道:“挽救中國精神,唯有國學;而挽救國學,唯有筆冢。”

“總算說到正題上來了。”羅中夏心想。

“青蓮筆是管城七侯中最為特別的一個,它從來沒有臣服過筆冢,它一定掌握著打開筆冢的關鍵。事實上,一直在搜集管城七侯的不只是他們韋家,我們也一直致力於此。但我和那些自私的人不同,我如果借助七侯的力量,就有能力打開筆冢。到時候中國數千年來的精粹都將得到解放,讓那些偉大的先輩重現今世,重新感化這個已經接近道德底線的社會。”

羅中夏沒想到這個人這麽坦誠,坦誠到他都不敢正面回答。

“我知道你一直想退筆出世,歸隱山林。不過天已降大任在你頭上,往小了說,你自己要保命存身;往大了說,國學興亡,匹夫有責啊。”老李把身體朝前傾了傾,聲音變得緩和,但口氣依然緊迫。

“經歷過智永之事後,你也該知道,退筆畢竟只是虛妄,還不如做些有意義的事情。”然後他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

“怎麽樣?要不要和我一起來實現國學理想?”

諸葛長卿垂頭半跪在陰冷的地下室內,兩只胳膊被高高吊起,半身赤裸。他已經恢復了神志,然而兩只眼睛既沒有神采也沒有焦點,如同一匹受了傷的孤狼。

顏政沒想到諸葛一輝會把自己帶來這裏,他不太喜歡這種密閉空間的混濁味道,也不喜歡這種酷刑的氛圍。他們現在身處這間地下室隔壁的監視室內,通過閉路電視觀察著諸葛長卿的行動。

“這算是非法羈押吧,不怕被警察臨檢抓到嗎?”

諸葛一輝淡淡回答:“顏兄,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但平等有先有後。”

顏政倒抽一口涼氣,想不到他們家勢力這麽大,竟可以肆意動用私刑。同時他又有些不屑,顏政以前是流氓出身,打架犯事講的是實力和氣魄,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些仗著自己爹媽身份而四處囂張的人,連帶著對特權階層都有些隔閡。

諸葛一輝俯下身子吩咐工作人員把鏡頭拉近一點。顏政看到,在諸葛長卿的胸口、後頸和太陽穴都貼著微小的白色電極,長長的電線連接到地下室外的某一個地方。電極有節奏地放著微弱的電流,使得他不時抽搐。

“就這麽鎖著他,會不會被他用筆靈掙脫?”顏政忽然問。

“顏兄你看到他身上那些電極了嗎?”

“不會是用高壓電這麽直接吧?”

諸葛一輝笑著搖搖頭:“筆靈是精神,電刑管什麽用呢?那個電極其實傳送的是數字化了的《白頭吟》。”

顏政比出一個放棄的手勢,無可奈何地說:“諸葛兄,兄弟我讀書少,您把話給一次說全吧。”

諸葛一輝取過一張打印紙遞給顏政,顏政展開一看,這《白頭吟》原來是一首詩:

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今日鬥酒會,明旦溝水頭。躞蹀禦溝上,溝水東西流。淒淒復淒淒,嫁娶不須啼;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竹竿何裊裊,魚尾何簁簁。男兒重意氣,何用錢刀為!

就算顏政不懂詩,也能聞到這詩中頗多哀怨之氣。諸葛一輝忽然問道:“司馬相如和卓文君的典故,顏兄該知道吧?”

“知道一點。古代泰坦尼克號,富家小姐卓文君愛上窮小子司馬相如,兩人私奔去了紐約,最後淹死在格陵蘭島。”

諸葛一輝忽略掉後一半的胡說八道,繼續說:“後來司馬相如被漢武帝賞識,他發達以後,就有休妻之念。卓文君寫了這首《白頭吟》給他,以示勸誡,讓他慚愧不已。千古閨怨詩詞,這首當稱得上超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