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冊 第五章 白雪飛花亂人目(第2/4頁)

從華夏大學到長椿舊貨店距離著實不近,羅中夏原本打算騎自行車,不過小榕出了校門,揚手就叫了一輛出租車,上了前排副駕駛的位置。羅中夏暗自嘆息了一聲,無可奈何地鉆進了後排一個人坐著。

一路上小榕目視前方,默不作聲,羅中夏也只好閉目養神。

說來也怪,現在他胸中那種異動已然消失無蹤,呼吸也勻稱起來。他一想到胸中居然藏著毛筆,就忍不住伸手去摸,無意中發現出租車司機通過後視鏡詫異地看了自己一眼,嚇得趕緊把手放下了。究竟是怎麽回事,等一下就會真相大白了。羅中夏這樣對自己說著,開始欣賞小榕在前排優美的身影輪廓,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很有效果。

不知過了多久,車子停住了。羅中夏往窗外一看,正是長椿舊貨店。

舊貨店內還是一切如舊,羅中夏小心地避開地上的古董,心裏回憶著先前小榕與諸葛長卿那場戰鬥的情景,歷歷在目,清晰無比。

“這果然不是幻覺!我被那個老頭騙了!”他在心裏捏著拳頭大喊。

恰好這時韋勢然迎了出來,他一見羅中夏,熱情地伸出手來:“羅先生,別來無恙?”

“托您老的福,擔驚受怕了一個多星期。”羅中夏沒好氣地回答。

韋勢然絲毫不尷尬,瞥了一眼他身後的小榕,隨即笑道:“呵呵,進來再說吧。”

說完他把羅中夏引進小屋,這時羅中夏才發現原來這小屋後面還有一個後門。穿過後門,眼前霍然出現一個精致的四合院,院子不大,青磚鋪地,左角一棵枝葉繁茂的棗樹,樹下一個石桌,三個石凳,紫白色的野花東一簇,西一叢,墻根草窠裏油葫蘆唱得正響。雖不比松濤園茂盛,卻多了幾分生氣。

羅中夏沒想到在寸土寸金的鬧市之內,居然還有這等幽靜的地方,原本惴惴不安的心情略微一舒。

他們三個走進院子,各自挑了一個石凳坐下。小榕端來了一壺茶。韋勢然似乎不著急進入正題,而是不緊不慢地給羅中夏斟滿了茶:“來,來,嘗嘗,上好的鐵觀音。”然後他給自己也倒了一杯,先啜了一口,深吸一口氣,閉目神遊,似乎為茶香所醉。

小榕端坐在一旁,默默地伺候泡茶。有她爺爺的場合,她似乎一直都默不作聲。

羅中夏於茶道六竅皆通,草草牛飲了一大口,直截了當地問道:“韋老先生,請你告訴我,這一切究竟是怎麽回事?”

韋勢然似乎早預料到他會這麽問,眯起眼睛又啜了口茶,回味片刻,這才悠然說道:“今夜月朗星稀,清風獨院,正適合二三好友酌飲品茗,說說閑話,論論古今。時間尚早,羅先生也不急於這一時之……”

“誰說我不急!”羅中夏一拍桌子,他已經被這種感覺折磨了一個多星期,現在沒有閑心附庸風雅。

韋勢然見狀,捋了捋胡須,把茶杯放下,徐徐道:“既然如此,那咱們就權且閑話少提吧。”他頓了頓,又道:“只不過此事牽涉廣博,根節甚多,需要一一道來,還請耐心聽著。”

“洗耳恭聽!”

羅中夏深深吸了一口氣,擺出正襟危坐的樣子。只是這姿勢坐起來委實太累,過不多時他就堅持不下,重新垂下肩膀,像個泄了氣的充氣猴子。小榕見了,偏過頭去掩住口,卻掩不住雙肩微顫。

韋勢然又啜了口茶,右手食指敲了敲桌面,沉吟一下,兩道白眉下的臉變得嚴肅起來:

“你可聽過筆冢?”

“手冢我就知道,畫漫畫的。”羅中夏生性如此,就是在這種時候還忍不住嘴欠了一句。

韋勢然用指頭蘸著茶水在桌子上寫了“筆冢”二字,羅中夏嘟囔道:“聽起來像是一個秘密組織。”

“呵呵,也是也不是吧。欲說筆冢,就得先說筆冢主人。”

韋勢然舉臂恭敬地拱了拱手,羅中夏轉頭一看,不知什麽時候院裏多出了一幅畫,正是先前掛在小屋神龕裏的那一幅古畫。風吹畫動,畫中男子衣袂飄飄,似是要踏步而出。

“筆冢主人就是他?”

“不錯。這一位筆冢主人姓名字號都不詳,只知道本是秦漢之間鹹陽一個小小書吏。筆冢主人一生嗜書,寄情於典籍之間,尤好品文,一見上品好文就喜不自勝。你也知道,那時候時局混亂,焚書坑儒、火燒阿房,一個接著一個,搞得竹書飛灰,名士喪亂。筆冢主人眼見數百年文化精華一朝喪盡,不禁痛心疾首,遂發下一個宏願:不教天下才情付水東流。”

“……說中文,聽不太懂。”

韋勢然解釋道:“就是說,他發誓不再讓世間這些有天分的人被戰火糟蹋。”羅中夏似懂非懂,只是點了點頭:“於是他把那些人的書都藏起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