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冊 第三章 黃金逐手快意盡(第2/4頁)

環顧四周,羅中夏發現自己置身於一間小屋之內,正和衣躺在一張簡陋的折疊床上。房間很舊,墻壁上的灰黃汙漬清晰可見。屋子裏除了床以外只有兩把白色的塑料椅和一張木桌,地板上還擱著一個小電熱壺。唯一與房間格調格格不入的是一個懸在墻壁上的神龕,龕中不是財神不是關公,而是一幅已然泛黃的古畫,畫上男子面色清臒,青衿方冠,右手持著一管毛筆,左手二指輕撚筆毫,神態似是在小心呵護。

“奇怪,這是哪裏?”羅中夏掙紮著要起來,發現身體酸疼不已,動彈不得。他只記得自己被黑筆穿胸,接下來什麽都不記得了。就在這時,屋外忽然傳來說話聲。這聲音他再熟悉不過,正是鄭和。

“韋先生,這是您的錢。”

“好,好,筆我已經幫您包裝好了。”一個蒼老的聲音道,“算您幸運,這種菠蘿漆雕管狼毫筆只有我這裏才有,別人根本都收不到。”

羅中夏聽了大驚,難道自己是躺在長椿舊貨店的裏間?他拼命要爬起來,想要去阻止他們交易,自己好不容易才占了先機,怎麽可以讓那管筆落入鄭和之手!可惜他的四肢如灌注了重鉛,完全不聽使喚,只能眼巴巴地聽著屋外動靜。

“那我走了,下次有什麽好貨,韋先生記得告訴我。”

“一定,一定,您慢走。”

接下來是開門關門的聲音,還能隱約聽到汽車引擎的轟鳴。羅中夏沮喪地閉上眼睛。功虧一簣,如果不是那兩個怪人莫名其妙地打鬥,也許現在得手的就是他了。

正想著,忽聽吱呀一聲,裏屋的門開了,先是小榕,然後是一位老人走進屋來。這老頭須發皆白,兩道白眉濃密綿長,似兩抹白雲在額前停留不動。

小榕眼尖,一眼看到自己的手帕被挪動過了,對老人說:“爺爺,他醒了。”老人“嗯”了一聲,拖了把椅子坐在床邊。羅中夏見裝不下去了,只好睜開眼睛。老人道:

“你好,我叫韋勢然,是這裏的店主。”

羅中夏奮力擡起脖子:“你們……能不能用最簡單的話告訴我,這一切是怎麽回事?”

“什麽怎麽回事?”韋勢然看起來有些莫名其妙。

“我怎麽會躺在這裏?剛才這個小姑娘和那個怪人到底打的什麽架?我胸口怎麽會塞進一支筆……”羅中夏覺得要問的問題太多了。

老人眉毛輕微地顫了顫,隨即呵呵一笑:“這位同學,你剛才在外屋裏無故暈倒,被我孫女扶到後屋休息,現在這才醒過來。”羅中夏疑惑地越過老人肩頭去看小榕,後者無語地點了點頭。

“可是……”

羅中夏話未說完,手腕被韋勢然一把按住。過了片刻,韋勢然松開他的手腕,慢條斯理地說:“我看你的脈象細弱,可能是體質太過虛弱,所以才會暈倒。”

“可我剛才確實看到她和一個人打架,又是風又是雪的……”羅中夏指著小榕,剛才的情景還歷歷在目。

韋勢然用手背貼了貼羅中夏的額頭:“人在暈倒的時候,確實會產生一些幻覺。至於為什麽夢裏會出現我孫女,就要問你自己了。”

說完以後韋勢然瞟了他一眼,羅中夏被這麽一反問,面色大窘,不敢再追問別的,只好把問題咽到肚子裏去。韋勢然繼續說:“我這個店裏多是古物,性陰寒,你的身子骨虛,突然暈厥倒也不奇怪。”

原本羅中夏對剛才的打鬥記憶猶新,但經韋勢然這麽一說,再加上剛才自己夢裏也是稀裏糊塗,反而開始將信將疑——畢竟那種戰鬥距離常識太遙遠了。他盯著韋勢然身後的小榕那張幹凈的臉龐,拼命回想適才她冰雪之中的冷艷神態。小榕面無表情,看不出什麽情緒波動。

“可是我聽到什麽詠絮筆、淩雲筆,究竟是真是假?”

韋勢然捋了捋胡子,沉思片刻:“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位先生莫非是愛筆成癡,所以才會夢見這些?”

“這……”

“還是說,你來我這小店,是為了淘筆?”

這一句話提醒了夢中人,羅中夏不禁悲從中來:“沒錯,我是來淘一管菠蘿漆雕管狼毫筆的。”

韋勢然聽到這個名字,微微一驚:“就是剛才一個姓鄭的年輕人買走的那支?”

“是啊。”羅中夏沒好氣地回答,然後把自己如何得罪鞠式耕、如何被罰淘筆、如何跟蹤鄭和講了一遍。韋勢然聽完,惋惜道:“那支筆是一位趙飛白先生預先定下的,行內的規矩,許了別人就不可再給旁人,你可是白費心思了。”

羅中夏撇撇嘴,萬念俱灰,掙紮著要下床。反正筆讓人拿走了,在這裏待著也沒什麽意思。小榕想要過來扶,韋勢然沖她使了一個眼色,小榕點點頭,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