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貓和角樹(第4/9頁)

他的母親也不知道,但她說過的一句話打中了他的心坎。

她說:“有一天,你也會沿著你父親的足跡,成為一個偉大的人,你要繼承他的衣缽。”

威爾還不明白那是什麽意思,但他已經有了某種頓悟,並且被一種驕傲和使命感鼓舞著。他的遊戲即將成為現實。他父親還活著,迷失在某處荒野,他要去解救他,繼承他的衣缽……有這麽偉大的目標,即使生活困苦也值得。

所以他嚴守母親的秘密。在她較為平靜清醒的時候,他注意向她學習如何買東西、做飯、收拾房間。當她糊塗和害怕的時候,他就能幹這些活。他也學會了如何隱藏自己,在學校裏保持默默無聞,避免引起鄰居的注意,即使母親在害怕和瘋狂中幾乎說不出話時,他也要做到這一點。威爾最害怕的莫過於社會有關機構發現她、帶走她,再把他送到陌生人的家中,什麽困難都比這強。因為她也有心中陰霾一掃而光的時候,她會重新快樂起來,嘲笑自己的恐懼,贊揚他對她無微不至的照顧。那時的她是那麽慈愛和溫柔,他覺得沒有比她更好的夥伴了,他只想永遠和她生活在一起。

但後來那夥人來了。

他們不是警察,也不是社會福利機構人員,更不是罪犯——至少威爾是這麽判斷的。威爾想趕走他們,但他們對他毫不理睬,也不說要什麽,他們只跟他母親說話,而那時的她又脆弱得不堪一擊。

但他在門外聽見他們在打聽他的父親,他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那些人想知道約翰•佩裏去了哪裏,有沒有捎帶東西給她,她最後一次收到他的信是什麽時候,還有,他有沒有和任何外國使館聯系過。威爾聽見他母親越來越悲傷,最後他跑進房間讓他們離開。

他看上去是那麽兇猛,以致於那兩個人竟沒有因為他年紀幼小而覺得可笑。他們可以輕而易舉地打敗他,或是用一只拳頭把他打翻在地,但他毫不畏懼,怒發沖冠。

他們離開了。這一幕讓威爾更加堅信不疑:他的父親肯定在什麽地方遇到了麻煩,只有他才能去救他。他的遊戲不再充滿孩子氣,不再是內心的想像,它確有其事,他必須表現出色。

不久之後他們又來了,聲稱威爾的母親有事要向他們交待。他們是在威爾上學的時候來的,其中一個人在樓下跟威爾的母親談話,另一個人趁機搜查他們的臥室。她並不知道他們在幹什麽,但威爾早早回家,發現了他們,他再次怒目以對,他們又一次離開了。

他不願向警察求助,怕母親被有關機構帶走,而他們似乎知道這一點,更加糾纏不休,最後他們在威爾到公園去尋找母親時破門而入。她的情況更糟了,她認為她必須把湖邊長凳上的每根木條都摸一遍。為了讓她快點做完,威爾就幫助她。那天他們回到家時看見那夥人的汽車消失在街口,他進屋後發現他們來搜查過家,大部分抽屜和櫥櫃都被他們翻過了。

他知道他們要找什麽。那只綠色的皮文具盒是他母親最珍貴的財產,他夢想能看一看裏面的東西,但他從來都不知道她把它放在什麽地方。他知道裏面有信,他還知道她時常哭著讀它們,然後她就會向他講起他的父親。威爾斷定那夥人要找的就是這個文具盒,因此他必須采取行動。

他決定先給母親找一個安全的地方。他左思右想,但他沒有朋友可以求助,鄰居也早就對他們起了疑心,他能想到的可以信任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庫柏夫人。只要母親在那兒安然無恙,他就準備找出那只綠色的皮文具盒,看看裏面究竟是什麽,然後他要去牛津,為他心中的疑問尋找答案。但那夥人來得太快了。

現在他還殺了其中的一個人。

所以警察也會來追他的。

還好,他擅長避免引起別人的注意。他得比以往任何時候更要避免引起別人的注意,時間越長越好,直到他找到他父親或是那夥人找到他。如果那夥人先找到了他,他可不在乎再殺幾個人。

那天後來,實際上是半夜了,威爾走在離牛津城大約四十英裏的地方,他精疲力竭。他先搭車,又換了兩次公共汽車,接著又步行,晚上六點鐘才到牛津,這時已經太晚了,他要做的事一件也做不成。他在“漢堡王”吃了晚飯,然後到一個電影院躲了起來(即使正在看著電影的時候,他還是轉眼就忘了電影的內容),現在他走在郊區的一條沒有盡頭的路上,這條路一直通向北方。

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人注意到他。但他明白最好能馬上找個地方睡上一覺,因為時間越晚,他就越引人注目。問題是路邊那些舒適住宅的花園裏沒地方可躲,也沒有一點快要到野外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