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偶遇,閑聊

“說得好,許多人渾渾噩噩一生,卻也不明此理啊。”蔡邕看著陳默,想想自己這些年,不也是在一直做自己覺得對的事情麽,有些感慨地嘆道:“只是人生在世,身如飄萍,這道理說來容易,但做來卻是萬難。”

宦海浮沉,有時候很多事情不是你想不做就能不做的,局勢、周圍的人會推著你去做,這一點,蔡邕感受很深,而陳默目前還在堅守著自己,但又能堅守多久?

琴聲再度悠悠響起,只是陳默此時已經無法再體會那股超脫感,心中突然生出一股難言的汙穢之感,不是琴聲,而是自己,身在洛陽,多少事情是他不想做卻又做了的?自己以往的堅持,真能守住?

“昭姬未經世事,年幼無知,將軍莫怪。”蔡邕卻是皺了皺眉,隨即搖頭一笑。

“意境高潔,默一俗世之人……”陳默搖了搖頭道。

“將軍不通音律,能夠體會其中意境,已是不凡。”蔡邕搖了搖頭道:“人呐,未經世事,想法總會有些……此曲雖好,然小女未經世事,未能得其神韻。”

“敢問此曲何名?”陳默疑惑道。

“高山流水。”

“原是此曲,難怪。”陳默笑道。

“將軍也知此曲?”蔡邕意外道。

“高山流水覓知音,伯牙、子期之情,令人艷羨。”陳默點點頭:“默雖不通音律,但這些事情都有典故記載。”

“可惜,知音難覓。”蔡邕眼中閃過一抹慈愛,搖了搖頭,跟陳默談論起一些文學詩賦,有些驚訝的發現陳默雖然少有詩作現世,但卻所學頗豐,談古論今,未有絲毫滯澀,其一身之所學,給蔡邕的感覺不像是在與一少年郎說話,反而似是在與盧植、荀爽這般的人談論學問,一時間竟不知時光流逝,直到家仆前來詢問飯食方才醒悟。

“正好,賢侄留下來與我一同用膳如何?”蔡邕看著陳默邀請道。

正事還沒說,倒是討論了一通學問,陳默也是博學之人,臧家藏書被他看遍,入洛陽之後,又借刻書,對各家先輩讀書心得、感悟也有涉獵,單就做學來說,陳默跟蔡邕能聊的有很多,許多不解之處也能得蔡邕點醒。

“不了。”陳默起身,搖了搖頭道:“離家時,已與家人約好回家,改日當設宴邀請蔡翁才是。”

“也罷。”蔡邕點點頭,親自將陳默送到廳堂門口,吩咐管事將陳默送出府門。

晚膳時,蔡琰好奇的看了父親一眼道:“父親今日似乎心情頗為愉悅。”

這大概是蔡邕自被董卓脅迫入洛陽以來,最開心的時候。

“結識了一位少年奇才。”蔡邕點頭笑道:“此人與你年歲相仿,然所學之豐,比之為父也不差多少,我兒或許可以考慮一二。”

“當初父親答應過孩兒,此生不再相迫。”蔡琰放下手中的湯,淡然道。

蔡邕聞言神色一滯,嘆了口氣,當年他和衛家交好,應下了這門姻親,蔡琰懵懂之年,十三歲嫁入衛氏,結果嫁入衛家之後,那衛仲道便一病不起,不到半年撒手人寰,蔡琰被衛家視作災星,不知受了多少屈辱,後來被蔡邕一門生偷偷送回,但自那之後,父女便立下約定,除非蔡琰應允,否則絕不再嫁。

其實蔡邕那段時間也挺憋悶的,衛仲道本來就是個病秧子,他是顧及兩家情面,再加上事先有約,方才將女兒嫁出去,誰知道衛家直接把衛仲道之死怪罪在蔡琰頭上,自家好好一個黃花大閨女,進了衛家一圈,一直照顧臥病在床的衛仲道,結果人死了還要受衛家人汙蔑,這口氣,當年還在江東的蔡邕可是直接跟劉宏書信理論。

別看當時蔡邕被流放,屬於戴罪之身,但作為當世文壇翹楚,而且還當過劉宏老師,只要不涉及政事,劉宏還是很護短的,衛家這些年連個太守都沒出,就是蔡邕那一封信的功勞,本就已經衰頹的衛家,如今也只是靠著先祖余蔭在苟延殘喘,只能在河東一郡之地當個豪門望族,聽起來似乎也很厲害,但衛家鼎盛時期,那可是天下大族,與弘農楊氏,汝南袁氏也不差多少,如今卻已遠不如楊家、袁氏這等大族輝煌了。

不過這事給蔡琰帶來的心理陰影卻是很大。

而且衛家雖然受到了懲罰,但蔡琰克夫之名卻是越傳越廣,這些年也有人登門求親,大漢風俗,對於娶寡婦這種事情,並不排斥,但一來蔡琰本身抵觸再嫁,二來說實在的,那些人蔡邕也看不上。

“不會迫你,這樣,改日為父設宴請他來家中,不提此事,我兒與他見上一面,若是願意,自然是好,便是不願,為父絕不再提。”蔡邕一來心憂女兒日後婚事,二來卻也真的覺得陳默不錯,有堅持,有能力而且品行端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