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和顧(第4/7頁)

於是和親王府一片山搖地動的哭聲。

訥親當場就懵了。

他怕和親王是瘋了,萬一再沖出來打他,所以訥親隔著老遠勸說和親王。委婉表示雖然從前王爺就行事出人意料,但裝死出殯實在是太過了,也不吉利啊。

和親王就熱情招呼他:“人哪有百歲不死的,實在用不著忌諱。正如那戲本子,上台前總要排演幾遍——如今我若不先演幾遍,怎麽知道這些人來日置辦的合不合我的心呢?”

訥親瞠目結舌,直到皇上駕到。

一見皇上的冷臉,訥親就忙告退,這對兄弟必是有話要說的。

果然,皇上看著坐在棺材裏一臉混不吝的和親王,冷道:“你是對朕的聖旨不滿嗎?”

和親王梗著脖子道:“臣弟不敢,臣弟也是皇兄的奴才,自然會遵旨,和婉該嫁到哪兒去就嫁到哪兒去好了。”雖這樣說,卻把手裏的蘋果給捏碎了。

乾隆忍不住怒喝道:“既然不敢不滿,那你為什麽做這樣荒唐的事兒!丟盡了皇家顏面!”

誰料弘晝更大聲:“因為我就是不要臉!”

皇上叫弘晝氣的要命。

卻見弘晝坐在棺材裏大哭了起來:“皇兄,你只有一個嫡女你舍不得。可皇兄,我有好幾個兒子,也只有一個嫡出的女兒啊皇兄,四哥啊……”他邊哭邊喝酒,還把個小銀壺在棺材裏磕的哐哐響。

酒水還濺了幾滴到皇上身上。

嚇得和親王長子永壁連忙上前磕頭請罪。

皇上面色陰沉怕人,似要大怒,但最終只是長嘆一聲,對侄子吩咐道:“罷了,他願意在棺材住,就都不要管他。”

皇上拂袖而去。

方才磕過頭後就避開聖駕,在屋裏躲著的和親王嫡福晉烏紮庫氏哭著出來,想把和親王從棺材裏拖出來:“你去給皇上請罪!女兒咱們已經保不住了,你還要頂撞聖上,是要拖累一家子去死嗎!”

和親王冷笑道:“皇兄又不會殺了我的頭,他只有我這一個親兄弟了。他是亙古未有的聖明天子,我是自辦喪事的荒唐王爺,他才不會殺我,只怕也不會罰我呢,他會一輩子寬容我的罪過,讓天下人笑話我,然後敬仰他!”

說著說著哈哈笑起來:“小時候覺得皇阿瑪嚴苛,如今才知道,再寬厚的兄長做了皇上,也不如自己最嚴苛的阿瑪做皇上。”

烏紮庫氏嚇得魂飛魄散,也不要和親王去請罪了,連忙又拿了個供品堵住他的嘴,心煩道:“罷了,你就在棺材裏坐著別出來了。”

弘晝繼續‘桀桀怪笑’:“你們請我也不出去,我就睡在棺材裏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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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和親王還是很快食言了,他的‘頭七’還沒過,長子永壁忽然就跑進來道:“阿瑪阿瑪,我的妹夫死了。”

和親王把棺材裏鋪上厚厚的棉被,又因為是親王禮制的棺材,倒是也不狹窄,外頭的棺槨跟棺材的夾層還被他塞上了保暖的厚棉花,棺材裏頭還有幾個熱乎乎的手爐,別說,和親王躺著還挺舒服挺暖和,就這麽睡了過去。

聽了這話,他揉著眼睛坐起來:“妹夫,什麽妹夫?”然後才瞪大雙眼:“博爾濟吉特氏的那個蒙古崽子死了?!”

永壁臉上又是歡喜,又是要表現出悲痛,搞得有點抽筋似的,連連點頭:“對啊,巴林王爺的兒子死了自然也要報往京中,皇上賜婚公主的聖旨也發往蒙古,兩邊大概在路上錯過了。皇上的聖旨發出去第三天,算來還沒到蒙古呢,巴林氏報喪的人就先到京城了。”

和親王熱切問道:“啊,怎麽死的?”

“喝酒縱馬,純粹是自己作死的。”永壁嘆口氣:“也是可憐,不過巴林王爺有八子,想來雖然傷心,但也不至於傷心過度。”見自己阿瑪瞪眼,永壁又忙道:“不過其余的兒子年齡都與和婉不相當,不是已經娶親就是不足十歲。”

和婉是皇上親封的公主,總不能去當妾室。

和親王手一撐,跳出了棺材:“你懂什麽,和親的女子,與夫君配不配是最不重要的,我這就要進宮。”

永壁獨自面對庭中棺槨喪儀,不知如何是好。

旁邊下人們也懵了——他們還奉旨在這裏哭喪呢,這會子棺材裏的‘屍體’都跑了,哭還是不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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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也在頭疼。

要是消息早那麽兩天送到,自己就會給和婉另擇夫婿,偏生現在聖旨已經發往了巴林部,他好好的侄女兼養女成了個未亡人。

蒙古那邊倒是不講究這些,如今還能是父死子繼,兄死弟及。

可滿人入關多年,早以自詡禮儀之邦,唯恐被漢人說是蠻夷。用一句話來說:就是漢奸要比日本人還像日本人。

所以大清對女人的禮教,簡直比之前漢人統治的時候還要嚴苛。

皇上自然頭疼:立刻給侄女指婚改嫁,似乎不太好,又有些閑著沒幹的文人要嘰嘰歪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