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失控
少年的呼吸微微加重。
手微微輕顫,像是在克制這什麽。
好舒服,好舒服……
若是能更近一點,再近一點——
正這時,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一道清脆的女聲在門外響起來,“縣主,縣主,您起了嗎?”
是喜鵲的聲音。
師桓如夢初醒,思及方才所想,面色微變。
正好,師施也終於放開了他。那一瞬,師桓不經意地微微松了口氣,不知想到了什麽,眼神又慢慢冷了下來。
他方才到底是怎麽了?
那種可怕的失控感,他平生從未感受過。
“快快快,哥哥,快把衣服穿好。”這時,師施撿起地上的衣服要給師桓穿上,師桓卻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似是像遇到了洪水猛獸。
好在師施也沒注意到他的不對勁,見他自己拿過了衣服,便沒再管了。
喜鵲正好推開了門,匆匆給師桓行了一禮。見到師施,小丫頭擦了擦額頭的汗道:“縣主,您快回去梳洗吧。方才宮裏來了人,宣了太後娘娘的口諭,宣您進宮。”
太後……
一聽到這兩個字,師施便微微抖了一下。
她的動作很細微,不仔細看覺察不到。但師桓離她很近,自是注意到了,那是人害怕和憤怒時的反應。
他眸色加深,眼底生起了點疑惑。
“縣主,快別愣著了,快走吧。”喜鵲催促著。
師施回過神來,轉頭對師桓道:“哥哥,那我先走了,待我回來再來看你。”
說罷,師施便隨著喜鵲匆匆走了。
師桓站在原地,看了那離去的背影一眼,又垂頭,目光落在了地上的籃子裏,那裏面還放著饅頭和小菜,以及藥物。
“妹妹……”他輕輕咀嚼著這兩個字,唇角冷冷上挑。
他從不需要這種愚蠢的生物。
況且,她也從來不是。
他們身上流著的血,可沒有一絲一毫的相似。
***
上一世也是如此,太後宣她進宮,說是憐惜她年幼喪母,便讓她在宮裏住下,祖孫倆人正好做個伴。
這一住,便住到了師施身死。
幾月前嶺南大地震,隨即爆發瘟疫,朝廷賑災不力,不久便出了民亂。嶺南亂象現,匪亂四起。
朝廷必須派人去平息叛亂,穩住嶺南。
大慶建朝已經兩百余年,傳到當今,慶朝已經從雄盛走向了衰敗。而且當今也不是一個明君,根本無力轉變國朝的命運。
不但是嶺南起了叛亂,全國各地已經有多處現了亂象。
北方大旱、南方洪水,朝廷不但沒有為百姓減免賦稅,甚至還增加了不少苛捐雜稅,導致百姓生活更加艱難,民怨沸騰。
然而這一切,上一世的師施都不曾得知。
她一直住在花團錦簇、熱鬧繁華的長安城,又被保護得很好,哪裏能知道這些國朝大事?不止是她,長安城的貴人們多與她一般,還沉浸在這浮華中,不願睜開眼睛看看這世界。
便是當今聖上和太後,不也是如此嗎?
如今朝廷積弊甚深,大慶從皇帝到朝廷官員們都只顧著醉生夢死,只要能保證他們的榮華富貴、安逸生活,哪裏會在乎百姓的生死?
只是這次嶺南叛亂鬧得太大,朝廷上下相互推卸責任。
但當務之急卻不是先問罪的時候,而是必須派人去嶺南平亂。
嶺南距離長安城多達數千裏,地處偏僻且窮困荒涼、多瘴氣,自古以來,便都是流放罪犯們的苦地。
即便是去嶺南做官,也多得是死在任上的。
況且,嶺南如今匪亂多,比之前更危險。那些朝廷官員們一個比一個精明且愛護自己的小命,誰也不想做這個倒黴鬼。
推過來推過去,這倒黴事便落在了衛國公師容凜的身上。
衛國公熟讀兵書,軍功赫赫,武功高強,且剛正不阿,在大慶很受百姓愛戴,他去自然是最合適的。
當然,以上只是那些人推諉的說法。
皇帝之所以派她父親去,不過是因為她爹爹功高震主,皇帝忌憚爹爹,便趁此機會把爹爹遠遠的打發了出去。
最好是一去便永遠也不回來。
這一點,是師施死後才明白過來的。
上一世,師容凜帶著師桓奉命去了嶺南。
而她,在眾人的勸說恐嚇下,最終選擇留在了長安城。
那時,太後對她很好,對她多有賞賜,她甚至比很多公主都要金貴。師施曾為此洋洋得意,覺得自己是太後最疼愛的外孫女兒,就連皇帝舅舅也很是寵愛她。
可經過上一世那遭,拋開迷霧,現在的師施卻看到了很多不一樣的東西。
彼時的師施不過十四歲,是一朵從未經過風吹雨打的溫室嬌花。太後等人在她耳邊一直重復著嶺南有多麽窮、又有多麽危險,嚇得師施寢食難安。
師容凜也不忍心女兒跟著自己去嶺南受苦,而且他以為自己很快便會回來,便把師施留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