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新人(第2/3頁)

方才裴濟那片刻的失神,他可都看在眼裏了,絕不會錯。

蕓娘應聲,緩行至裴濟身邊,跪坐到榻上,一手執壺,一手籠袖,往他的盞中倒滿酒液,隨後雙手捧起,奉至他眼前,柔聲道:“請將軍飲。”

少女一雙水盈盈的眼羞澀地凝望著他。

今日宴席間多是年至不惑的官員們,有幾個甚至已頭發花白、須髯飄飄,唯有這位少年將軍,身量挺拔,面目英俊,氣度不凡,著實引人注目,尤其陳尚書等人都待他客氣而恭敬,可見身份亦非普通權貴可比擬。

偏偏如此人物,卻不像其余賓客一般,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時不時抹一把身邊的婢女、舞姬的手,他一人挺直脊背,端端正正坐在榻上,與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

這樣的郎君,哪個女子不會心生向往?陳尚書的意思她自然明白,自己身份低位,只能像一件物品一般被人送出去,與其去服侍那些年長醜陋的男人,不如服侍眼前這位年輕英俊的裴郎,哪怕只一兩日,也是幸事。

心中這般想,少女清透的面龐慢慢浮現一層紅暈

裴濟的目光從她身上的榴花裙間滑過,掩在案下膝上的左手悄悄捏緊,指腹細細摩挲。

他頓了片刻,慢慢微笑起來,伸手接過少女奉上的酒,在眾人的起哄聲中仰頭飲盡。

少女臉龐愈發紅了,為清秀的模樣裏也多了幾分顏色。她垂著頭試探地向前膝行幾寸,與他靠得近些。

他將酒盞擱下,並未拒絕少女的動作,只微笑地望著她,柔聲輕問:“你叫蕓娘?方才聽你唱曲的口音,似乎不是蒲州人。”

不遠處的陳應紹見他和顏悅色地同蕓娘說著什麽,心下十分滿意,也不再多管,又喚來兩個顏色不俗的婢女到近前伺候。

蕓娘紅著臉點頭:“將軍明察秋毫,妾乃涿州人,兩月前才來蒲州,卻讓將軍笑話了。”

裴濟點頭,隨即移開視線。

涿州與幽州緊鄰,兩月前,也恰好是他發現陳應紹與人暗中有牽連的時候。線索似乎近在眼前,一切都與他料想的如出一轍,可偏偏太過順利,反而令他感到有什麽地方始終有些怪異。

他心中思量著,不再說話,默默飲了一杯酒,於眾人還未反應過來時,便起身下榻,道:“時候不早,明日還有公務,我便先回了,諸位請便。”

陳應紹也不挽留,親自將他送到前廳外,又悄聲道:“那蕓娘,將軍若是喜歡——”

裴濟忽然變了個人似的,又恢復做白日裏疏冷肅然的模樣,沉聲道:“陳尚書,某不奪人所愛。”

說罷,不待他回答,便轉身帶著石泉離開。

街道上空無一人,寂靜一片。

石泉騎馬跟在一旁,嘟囔道:“陳尚書在京城的府裏可是聽說半個姬妾也沒有的,怎到了蒲州,便這麽放肆?也不怕惹是非。”

裴濟看他一眼,面無表情道:“先前他自然是不敢的,如今杜相公出了事,沒人彈壓他,他自然繃不住了。”

石泉皺眉想想,點頭贊同:“杜相公掌吏治多年,極嚴格。”

大魏律例中雖無明文規定官員們私下的尋歡作樂,杜衡卻是極在乎的,如今他出了事,事情自然落在蕭齡甫手裏,蕭齡甫自不會如此。

“難怪陳尚書一時得意忘形,竟還要給將軍送女人。”他說著,暗暗腹誹,將軍哪裏看得上那樣尋常的小娘子?他的心思分明都在承歡殿裏那位的身上呢。

裴濟沒再說話,腦海裏卻漸漸浮現起一個穿著火紅榴花裙,踏著《春鶯囀》的樂聲緩步而來的動人身影。

他下意識撫了撫左手衣袖,那裏藏著一支被他肌膚捂熱了的海棠玉簪。

……

承歡殿裏,麗質梳洗過後,便聽著春月絮絮說著今日宮裏的事。

後宮中能說的,無非都與皇帝,與各宮妃嬪有關。先前她本不耐煩多聽這些瑣事,可如今卻不一樣了。

她對將要發生的事已有預感,可朝廷的事又無法探聽,只好通過宮裏這些瑣事來推斷當下的情況。

“……今日似乎又是去了那位新封的才人處,已是連著第四日了,陛下如今倒像變了個人似的。”

這一個多月裏,原本不大親近後宮嬪妃的李景燁忽然采納了朝臣們的意見,新擇選了七八個年輕貌美的娘子入宮,日日臨幸,麗質偶爾白日到太液池邊走一走時,也見過好幾個陌生的面孔,或從紫宸殿的方向來,或往紫宸殿的方向去。

這本在情理之中。

自她那日與他說清後,他便已隱隱開始憂慮子嗣之事,而如今,朝臣們將此事擺上台面,自然更令他著急起來,往後宮添新人,日日臨幸,應當都是為了求子。

麗質沒在那才人的事上費心思,卻只問:“你前幾日說,陛下服藥服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