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苦澀(第2/2頁)

肌膚相貼間,他握著她的雙臂將她壓在桌案上,狂烈地親吻。

四下搖曳的燈燭恰燃到盡頭,忽閃兩下,幾乎同時熄滅了。

屋裏頓時陷入黑暗,只余旖旎曖昧的聲響。

裴濟像一座不住噴發的火山一般,收不住也不想收渾身劇烈湧動的熱情,抱著她從桌案上行到矮榻上,又從矮榻上轉至書架邊,最後抱著滿面汗濕的她去了床上。

他用力摁著她,氣息不穩,嗓音喑啞,斷斷續續地交代:“那藥——我今日,又帶了些來……”

麗質迷蒙地望著他,也不知將他的話聽進去了沒有,杏眼裏積聚的霧氣越來越濃,最後凝成淚珠,順著眼角慢慢滑下。

他俯下身去,將她眼角就要隱入發間的淚珠一點點吮走,湊在她耳邊繼續道:“我不在,沒人方便替你送藥。不能改方子,你先將就著,待我回來再換……你替你長秭在長安挑的宅子,我已命人安排好了,待我回來,地契應當也有了,倒是仍一並交你……”

麗質咬了咬唇,忍著口中的輕哼,微微點頭。

她先前提過,想替蘭英在長安置一處宅院,養一些仆從,只是礙於叔父京兆府士曹參軍的官職,不能以蘭英之名行事,便都記在他的名下。他顯然都一一記住,並抽空著手去辦了。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麗質已再沒一絲力氣,裴濟才稍加饜足,慢慢抱著她一同躺著平復心跳。

麗質閉著雙眸,無力地枕在他的肩臂上,一只柔軟的手貼在他心口處,感受著他強健有力的心跳,只覺昏昏欲睡。

模糊間,他輕撫她後背的手輕輕捏了捏,另一手則捉住擱在他胸口的那只柔荑湊到唇邊咬了咬,輕聲囑咐道:“今日我因要出征,才臨時留在宮中值守。待我離去,宮中防衛會交給別人暫管,你一人留在宮中,小心些。”

麗質淡淡“唔”了聲,隨即在他懷裏蹭了蹭,半真半假地埋怨:“你不在,宮中沒人幫我可怎麽好?”

話音落下,緊貼著她的堅實身軀微微一僵。

他摟著她的胳膊緊了又松,松了又緊,深邃的眼眸怔怔地凝著床頂,嗓音緊繃道:“有陛下在,他不會讓你受委屈。”

這話不但是說給她聽的,更是說給他自己聽的。

他陷得越來越深,方才親密時,幾乎要忘卻一切,現下平靜後,又像要沉入深淵,只有狠狠地戳心才能保持片刻清醒。

麗質聞言,似乎一下清醒了不少,冷冷嗤笑一聲,嘲諷道:“你信嗎?”

裴濟心頭一滯,只覺一陣苦澀。

他信嗎?

他該信。不但該信,還該強迫自己抽身而去,別再糾纏不休。

可他做不到。自知陛下明明喜愛她,卻仍是為了死心給她喝那樣的藥,他便隱隱明白了。

他無能為力。

黑暗中,他心底被苦澀淹沒,一片沉寂。

數年前,河東邊地軍中的日子慢慢從腦海中閃現。有那麽一瞬間,他想帶著她離開這座巍峨的宮城,一起去遼闊的邊境,騎馬打獵,耕織度日。

可是他不能。

城墻那麽厚,城樓那麽高,城門那麽重,出了宮城,出了長安,也離不了那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哪裏逃得了?

況且,逃了又如何?

他身為裴家人,難道能放下家門的榮耀,長輩的寄托,和自己滿腔熱血,只帶著她亡命四方嗎?

她那樣嬌嫩鮮麗,引人注目,生來就該被捧在手心裏呵護,那雙柔潤的纖手,那張嬌嫩的容顏,怎麽受得了風霜苦寒?

他什麽也做不了,只能盼著陛下是真心愛她。

如今她已不會再有威脅,她身後的鐘家也無權無勢,不能像其他高門一般爭權奪利,陛下——總不會再苛待她吧?

他無力地闔上雙眼,轉身與她相對,湊近去吻她的額頭。

滾燙的雙唇貼近額頭肌膚,令她心口像被輕輕捏了一下。

她隱隱察覺到他的情緒,不由收斂起方才的嘲諷,平靜道:“你不必憐憫我,我本也不是個安分守己的女人,更不必寄希望於他對我如何。”

也正因李景燁的自私,她才能毫不猶豫地選擇這樣做。他總會為自己做的一切付出代價,而她到時只會冷眼旁觀。

裴濟一時沒說話,只緊緊抱著她。

許久,低沉的嗓音傳來:“不是憐憫。”

不是憐憫是什麽?

他不說,她也不問。二人似乎都心知肚明,卻都不會主動揭破。

長夜寂寂,裴濟沒急著離開,起身替各自清理一番後,仍留在承歡殿,直到天亮前,才趁她熟睡之際悄然起身,翻窗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