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心驚(第2/2頁)

“是賢妃的主意。”大長公主也不由蹙眉,道,“太後殿下倒不瞞我,我不曾問,便先提了。陛下令賢妃料理令月的事宜,她恰知太後擔憂令月聲譽受損,便主動獻策,叫人放出風去,道陛下是為了貴妃才將公主嫁給鐘灝的。”

她看一眼裴濟,搖頭道:“從前我倒覺得她是個端方正直的孩子,與你性子相似。現在——倒有些變了。”

裴濟沒說話,飲了口熱茶,默默垂下眼。

他心中一面想著賢妃的舉動,一面暗暗有幾分心虛與愧疚。

從前旁人若贊他為人正直不阿,他定不會覺得受之有愧。可現在,他已悄然入了迷障,再不是過去那個行端坐正,心中無愧的自己了。

大長公主見他如此,只道他不願議論陛下的妃嬪,便也收了話,道:“今日,太後還說,你年紀也已不小,若有中意的小娘子,不必忌諱,娶回來也是好的。如今令月的婚事只好這樣定了,你若也娶妻成家,正好徹底絕了她的念想。”

再有數月,裴濟便要滿二十,也到了尋常男子成婚的年紀,別的勛貴子弟到這樣的年紀,不是已娶了妻,便是已定了親,只他毫無動靜。

“母親,此事不急。”他下意識蹙眉,不願多說此事,“功業未立,談何成家?”

大長公主睨他一眼,無奈道:“先前我還道你已有了中意的娘子呢。罷了罷了,不同你說這個,你要忙公務便去吧,到時自有你祖母來催你。”

裴濟抿唇不語,起身沖母親行了個禮,便轉身回自己院中去了。

夜色漸深,他的院中空落落的,照例無人侍奉。

這是他自小的習慣,即便是住在大明宮的那兩年,也不大讓宮人近身服侍。及至後來進了河東軍,每日粗茶淡飯,更是習慣了樣樣都自己來的生活。

平時他住的院中,只每日白日他不在府中時,有人略清掃一番,別的時候,除了石泉,別人輕易不能入內。

眼下因陛下遷居溫泉宮,他便也與父母一同搬至驪山附近的宅邸中來了。這座院子不常住,進來時,還有幾分不習慣。

他站在門前定了定,方推門進去,將燈火點燃。

寬敞的臥房中,一室整潔,除了寢具、茶具與架上的幾樣必要的擺設外,別無他物,一如他在軍中時的作風,樸素內斂。

他行至榻邊坐下,就著油燈想取一疊軍中的公文來看,可手才伸到一半,卻鬼使神差地轉了方向,將案上置物盒打開,取出其中一樣小巧的碧色物件,輕輕握在掌心間。

屬於瓷器的冰涼觸感透過透過皮膚傳遞開來,慢慢消失在他掌中的熱度間。

這是那女人贈他的。

其中撒了海棠花瓣的手藥他半點也沒用過,數月過去,早已不能用了。他本該將此物直接丟棄,可一握到手中,卻只將其中手藥摳去,小盒仍是洗凈留在了身邊。

這回從城中遷居到驪山,竟也鬼使神差地將它帶來了。

他深吸了口氣,緊了緊握著的手,直到皮肉與骨骼趕到一陣擠壓的隱隱痛感,才猛然松開,一下將其重新丟回置物盒間。

他想親口問問她,為何不曾提過可能懷孕的事。

可徐賢妃的窺視還如一把利刃懸在心頭。

況且,那女人輕描淡寫的一句若無要事就不必見面,也生生制止了他的腳步。

他明白自己應當理智克制,不再越陷越深,可公主的事實在讓他擔心不已。

搖曳燭光下,他將置物盒放回遠處,獨自坐在榻上,凝眉靜靜出神。

屋外忽然傳來聲響,緊接著便是石泉的聲音:“將軍,南邊有消息傳來了。”

裴濟頓了頓,隨即反應過來,南邊便是指揚州。

他斂了心神,端坐好,命石泉進來。

“將軍,揚州那邊已挑了三座宅邸,各不相同,今日已將圖都送來了。”石泉說著,自袖中取出那三座宅邸的草圖,一一陳在案上,“三座宅子分於不同地方,都已注在上頭了,從前的主人、建造情況也已調查清了,只等將軍定奪。”

裴濟沉吟片刻,將幾張草圖收起,抿唇道:“你先去吧,容我兩日後再定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