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秘密

大殿內, 蕭則剛剛說完,太後也只是詫異一瞬,隨即不慌不忙地坐在榻上。斜了一眼地上的布裹, 鳳眼微眯:“陛下拿著這些晦氣之物,夜闖九華宮, 還真是置我這個母後於無物了?”

風吹動墻角的宮燈,墻壁上人影幢幢, 詭異的沉默了一會兒。

蕭則對她的話恍若未聞, 低垂著眉眼:“用西域的香料殺人, 再嫁禍到朕頭上, 確實是個不錯的法子,若是成了, 能讓朕與蕭承宴鬥個兩敗俱傷。”

太後臉色微變,塗著蔻丹的手指下意識抓緊被褥。

蕭則忽地嗤笑了一聲:“可惜,您低估了蕭承宴, 他沒這麽蠢。更何況死的, 還是他的王妃。”

太後身子一虛, 還是挺著脖子, 無畏地道:“我聽不懂陛下在說什麽, 王妃去世, 我也深感悲痛,擇日自會去王府吊唁。”

蕭則擡起手指, 散漫地指向地上的包裹:“母後要不要看看看這是誰的頭?”他眯了眯眼,“既然要做,就應該知道,越是明顯的證據越是不可信。”

太後藏在袖袍下的手收緊,喉頭微動, 慢慢看向地上那個還在淌血的包裹,只看一眼,眼神就冷了下來。

這一定是劉太醫的頭。

她特意買通了他去下藥,而太醫院一向是聽命於蕭則。只要東窗事發,這件事就會歸結到蕭則頭上。

她眉頭緊皺,指甲幾乎快要攥進掌心。明明一切都安排妥當,那香料乃是西域的秘藥,便是太醫院的人也查不出端倪。蕭則又是怎麽知道的?

“現在,母後該怎麽辦呢?”

清冷的聲音響起,太後極快地擡起眼皮,沒有說話,卻是冷著臉看向蕭則。既然事情已經敗露,她也沒再想藏著掖著。卻也沒有慌亂,反而勾了勾紅唇:“我還真是小瞧你了,看來,蕭寒死前在你身上還真是花了大功夫。”

她眯了眯眼,恨意不再掩藏,“現在的你,真是跟他一樣,讓我覺得惡心。”

蕭則不置可否,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燭火打映在他的臉上,一半埋在陰影裏。

太後似乎也沒想過他會回答,她擡起下巴,倨傲地看著他:“說吧,你想怎麽處置我?這一天,你等很久了吧?”她悶笑了幾聲,直笑得眼尾泛起褶皺,“你早就想除掉我,正好今日,你的機會來了。”

“想殺你的人,不是我,只會是蕭承宴。”蕭則靜靜地看著她。

太後攥緊被褥,脫口而出:“不可能!”

他不可能殺她的。

她為他付出了那麽多。

蕭則撩了撩眼皮,憐憫地看著她:“他要殺你,你攔不住。”

太後本還在極力偽裝,卻在看到他眼裏的憐憫後,所有偽裝的體面幾乎快要破開。

他憐憫她?他竟然在憐憫她?

他憑什麽憐憫她?

可蕭則沒再說什麽,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良久,單手負在身後,慢慢轉過身往外走。

太後看著他的背影,眯著眼,拔高了音量:“要殺便殺,不必拐彎抹角。我活了半輩子,什麽風浪沒有見過,你以為我會怕你?”

蕭則的腳步一頓,緩緩擡眼看著墻壁上張牙舞爪的影子。他別過眼,冷漠地道:“你不會死,但這是最後一次,我替你善後。”

劉太醫被他殺了,這樣一來,就算間接承認是他給攝政王妃下毒。蕭承宴不會懷疑到太後身上,只會將怨氣對準他。

接下來就是他和蕭承宴的事。

身後的人沉默了一會兒,緊接著是壓抑不住的怒火。什麽體面,什麽偽裝,她統統都拋開。

她直接站起身,指著蕭則的背影痛罵:“誰要你做這些?你以為我會對你感激涕零?你以為我們就能母慈子孝了?我告訴你,就算你將命都賠給我,也是你欠我的。都是因為你這個孽種,讓我活得生不如死,是你奪走了我的一切,是你欠我的,全是你欠我的!”

她像是徹底失控,聲音淒厲宛如惡鬼,“你為什麽就是不死,我明明都喝了墮胎藥,你為什麽還要來到這個世上折磨我,為什麽!”

茶杯砸在地上的聲音此起彼伏,碎片飛濺到蕭則的手背上,深深地紮了進去。他卻像是感覺不到疼痛,半搭著眼皮:“我欠你的,已經還清了。”

他擡腳往前,頭也不回地走了。唯有身後的大殿,接連響起瓷器破碎的聲音,還有婦人嘶啞的哭聲。

夜已深,天空中連半點星子都看不到。層層陰雲壓在城樓頂的旌旗上,整個皇宮都死一般的沉寂。

蕭則一步一步地下了台階,慢慢往回走。茶杯碎片還插在他的手背上,鮮血順著指縫淌下。他卻始終漫無目的地往前走,走進一片黑暗中。

大紅燈籠被風撕扯著,搖來晃去,只能看見青石小路上的斑斑血跡。

風還在肆虐地吹,雕花木窗來回碰撞,在空蕩蕩的養心殿裏顯得格外刺耳。原本趴在桌上快要睡著的洛明蓁忽地驚醒,打了個擺子,睜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