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蘇醒
入夜, 暮色陰沉,天空暗得連半點星子都瞧不見,整個街道都沉睡著, 寒鴉立在枝頭,與夜色融為一體。
細微的吱呀聲響起, 大門被一只修長的手緩緩推開,玄黑色衣擺垂至腳踝, 寬大的袖袍被風吹得鼓起。
幾個影衛跪在他面前, 壓低了聲音道:“陛下, 馬車已經備好, 咱們是走官道回宮麽?”
蕭則掀開眼皮,涼涼的月色傾泄在他臉上, 唯有嘴角勾起了一絲弧度:“去找蕭承宴。”
那幾個影衛心下俱是一驚,他們陛下與攝政王蕭承宴一向是貌合神離,私底下鬥了多年, 勢同水火。若是去了他那兒, 豈不是將自己置於險境?
可到底這是蕭則的命令, 他們不敢懷疑, 低下頭應了一聲:“是”。說罷, 便有人退下去交代事宜。
蕭則擡起頭, 看著屋檐上懸掛的黃色燈籠,饒有趣味地眯了眯眼。出宮太久, 那些人怕是都要忘了他是誰。
這回,就讓他們好好長長記性。
他淡淡地收回目光,往外走去。窩裏的兔子還在睡著,雞舍裏的母雞們也歇了聲響。青灰色的屋檐下掛著的燈籠被風吹得四晃,橘黃色的燭火映在蕭則的背影上, 很快,燭火照亮的地方只剩下黑暗。
門口已經備好了馬車,戴著氈帽的車夫穩穩地坐在馬頭。領頭的人回頭看了一眼院子,猶豫一番,還是低下頭問道:“陛下,洛姑娘這邊該如何處置?屬下擔心會有人以她來要挾您。”
蕭則垂在袖袍下的指尖微動,也不過是瞬間,他便頭也不回地上了馬車,只留下漠然的聲音:“這世上沒人能要挾朕。”
只有他坐在龍椅一日,他就是蕭則。
是永遠不會受制於人的帝王。
車夫揚起鞭子,馬車很快就消失在了巷子拐角。光禿禿的老槐樹在寒風中抖著枝條,像是勾中了山頂的月亮,巷子裏又恢復了一片岑寂。
天大亮的時候,洛明蓁才從被褥裏艱難地爬了出來。她擡手打著呵欠,眯起的眼尾帶著晶瑩的淚珠子。入了冬,太冷了,尤其是剛起床的時候。
她剛剛撩開被褥,一股冷氣便從縫隙竄進來,凍得她打了個擺子。她裹著被子疑惑地往外望去,今兒倒是安靜得出奇。往日裏這種時候,蕭則早就起身了。
她也沒多想,只當他也是因為天冷賴床。她穿好衣裳推門出去,環顧了一圈果真沒人。大門關著,桌椅上結了薄薄的霜,淩冽的寒風從窗戶縫隙鉆進來,她趕忙攏了攏衣裳。
洗漱完畢,她又坐了一會兒,肚子叫了幾轉,蕭則的房門一直緊閉著。她懨懨地打了個呵欠,想著小孩子賴床也正常,便沒有去叫醒他,自己轉身去廚房做飯。
飯菜擺上桌後,她擡頭瞟了一眼蕭則的房門,撓了撓面頰,喃喃自語:“平日裏也沒見他睡這麽久。”
她推開椅子,慢慢往著蕭則的房間走去。隔著門,她喊了幾聲:“阿則。”
沒人應。
她又擡手敲了敲門。
還是沒人應。
這下她心裏有些慌了,生怕他是出了什麽事或者病得開不了口。她試探地推了推門,卻輕易地打開。
她沒管那麽多,焦急地喊了一聲:“阿則”,就沖了進去。聲音戛然而止,她依舊維持著進門的姿勢,愣愣地看著屋子裏。
窗戶緊閉,床鋪上空蕩蕩的,連被褥都是一絲不苟地疊放著,不像有人睡過的痕跡。她下意識地看向了衣櫃,衣裳都還在,可床頭的鞋子不見了。
蕭則也不見了。
她臉色一白,撐在門框上的手不住顫抖著。急忙轉過身:“阿則,你在哪兒?你快點出來。”
寂靜的屋子裏只有她的聲音在回響。
她無頭蒼蠅一般在屋子裏打轉,裏裏外外地找了一圈,卻怎麽也找不到蕭則。寒意從心頭蔓延到四肢百骸,她的眼神僵硬著,緩慢地往四周挪動。
可偌大的屋子,連蕭則的人影都見不到。
她擡起頭,看著屋檐,語氣已經隱隱帶了幾分害怕:“阿則你別玩了,快點出來。”
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
活生生的人,怎麽可能突然就不見了,連半點音訊都沒有留下?她不信。
她咬了咬牙,又四處喊著他的名字,卻始終沒人回應。
雞舍裏的母雞和小雞崽們圍在一起“咯咯”地叫喚著,台階上結了一層霜,冷得兔子在窩裏直竄。
快要將家裏翻個底朝天的洛明蓁頹然地靠在墻上,低下頭,手指從額頭擦過勾起發絲,痛苦地閉上了眼。
他到底在哪兒啊?為什麽不出來。
榻上的被子疊得整整齊齊,連一點余溫都沒有。只能說明他根本沒有在屋裏睡覺,他昨晚就不見了。
可他又會去哪兒?他的心智只有五歲,他怎麽一個人三更半夜的跑出去。
她像是想到了什麽,整個人都僵住,像是血液倒流,慢慢發冷。她上次被人莫名其妙地抓走,會不會蕭則也是被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