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年關

入冬, 天時越來越冷,老槐樹的葉子全掉了,放眼望過去, 光禿禿一片。雞舍裏又多了十幾只小雞崽,原本的幾只熬成了老母雞。

休養了快兩個月, 洛明蓁的傷已經養得沒什麽大礙,只是落了個畏寒的毛病。所以蕭則將她裏三層外三層地裹成了個粽子。

外邊太冷, 風刮在人身上像刀子, 沒什麽事的人基本也不出門。街上冷清了下來, 只有趴在槐樹下的老黃狗還在天天叫喚著。

洛明蓁盤腿坐在屋檐下, 地板上鋪著墊子,懷裏抱著湯婆子, 兔子窩在她腿上,紅眼睛呆呆傻傻地轉著。

細微的腳步聲停在身邊,一道陰影攏住了她。她不用擡頭都知道是誰。

一碗冒著熱氣的姜湯遞到了她面前。

洛明蓁笑了笑, 爽快地接過碗, 因著有些燙, 她撅嘴吹了好幾下, 才小口抿了起來。

蕭則坐在她旁邊, 看著她被風吹紅的鼻尖, 皺了皺眉。

這麽冷,為何還要在外面坐著。

他雖這樣想, 卻也沒有說什麽。

洛明蓁手裏還捧著瓷碗,喝過姜湯,唇瓣紅了起來:“在床上躺了快兩個月,骨頭都要躺散架了,每天就在小屋子裏憋著, 這會兒出來透透氣,還真是舒服。”

一開始她還會天天晚上做噩夢,到現在也把那件事忘得差不多了。就是可惜不知道抓她的人到底是誰。想去衙門報案,連個兇手都指認不出來。她也不是沒有懷疑過梨月白,可她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女子。與他往日無怨近日無仇,哪有什麽值得他來陷害的。

要說是廣平侯府的人派來抓的,那她倒是信,但很明顯又不是他們。那群人再怎麽惡毒,倒是不可能平白無故要她的命。可她又實在想不通她到底得罪了誰,想不通就幹脆不想了,每日老老實實地待在家裏,什麽事也沒有。

她又低抿了一口姜湯,懨懨地打著呵欠。姜湯下腹,胃裏都暖和了起來,她倒是有些發困。

她不說話,蕭則也不說,只安靜地坐在她身旁,仰頭瞧著藍得有些發白的天空。寒風掠過它他額頭的碎發,撩動纖長的眼睫,他單手撐在身後,發尾垂到了地板上。

將手揣在袖子裏的洛明蓁恍然大悟地道:“瞧我這記性,過段時間就是年關了。”她偏過頭,興致勃勃。“正好今兒趕集,咱們等會兒就辦年貨去,免得去晚了擡價。你喜歡什麽就說,去了給你買。順便咱倆再去做兩身新衣裳,這一年都到頭了,可不能虧待了自己。”

蕭則懨懨地掀開眼皮,應了一聲“好。”

“那我去拿銀子。”洛明蓁趕忙撐著身子從軟墊上起來,腳步輕快地往屋裏去。

而坐在屋檐下的蕭則望著院子外,眯了眯眼。她的傷已經好了,他也是時候該走了。

枝頭的寒鴉拍了拍翅膀,很快又飛遠了。

給門窗落了鎖,他們才一前一後的往集市中心去。洛明蓁身上裹著襖子,脖子上圍了一圈厚厚的綢子,快要將她的嘴都淹沒。因為塞了太多衣物,她整個人看起來都鼓鼓的,繃得太緊,四肢有些不協調。

蕭則在她身後,看著她走路的時候那笨拙的樣子,沒忍住嗤笑了一聲。

像只鴨子。

洛明蓁忽地回過頭,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本想兩只手插在腰上,奈何襖子穿的太厚,她這麽一掐腰看起來像個昂首挺胸的肥鴨子,面頰還被冷風吹得紅撲撲的,腮幫鼓起,半張臉埋在綢子裏,聲音顯得悶悶的:“你剛剛在背後笑話我!”

蕭則眼底嘲諷的笑意更甚,面上還是無辜地搖了搖頭:“姐姐,我沒有。”

洛明蓁重重地哼了一聲,她才不信,她剛剛都聽到笑聲了。

“我回去把你也裹成這樣,讓你再笑話我。”

蕭則沒回話,洛明蓁上下瞟了他一眼,有些不服氣地抿了抿唇。他身子高腿又長,和她一樣穿著厚厚的襖子,卻半點也不覺得笨拙。

她撇了撇嘴,扭過頭往前走,蕭則不緊不慢地跟在她身旁。

之前在屋子裏待著倒不覺得有什麽,這會兒出來了才覺得外邊兒是真的冷。四面兒都是光禿禿的樹,酒樓茶館的窗戶都關著,在裏頭喝酒品茶的倒是多。走在街上的人都是“粽子”,手裏提著滿滿的年貨。偶爾見了面打聲招呼,嘴剛張開就吐出一圈圈的白霧。

因著那個畏寒的毛病。裹得這般厚,她還是覺得冷。只得將兩只手插在兜裏來回搓了搓,趁著集市還沒有關門,先去看看買些什麽。

身旁的蕭則別過眼瞥見她發間通紅的耳根,眸光往下,不僅是面頰,連鼻尖都通紅的。嘴裏呵出的白氣打濕了她的眼睫,眼裏染上一層霧氣。

空曠的街道上。只有來去匆匆的腳步聲和人們閑談。蕭則擡頭看了一眼天色,烏雲陰沉,像是要下雨了。